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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聿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早该知道,瞒不住她的。

尽管一直说她蠢兮兮的,但她的通透其实无人能及。

在琉国到回京的日子里,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哄着她吧。

所以,他以为他给了她一场风花雪月和大把金银,以及一座比锦园更好的“锦园”,是给她的补偿。

其实,是她在陪着他演绎这场风花雪月,陪他走过这段岁月静好,照顾他养好身上的伤势。

念及这些,谢聿有些唏嘘,“他给你的信里说的?”

“嗯。”锦衣知道说的是谁,也没否认,“侯爷不必觉得亏欠,毕竟若是没有你,我和康婆婆在夏日时,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对于我、我们而言,你其实是我们的恩人,报之以身,也是我唯一能报的,只是因为我,还是给侯爷带来了麻烦,段玉雪……”

“不必担心,本侯自有对策。”谢聿解释。

“那就好。”锦衣松了口气,不影响他的仕途就好。

而后,她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锦园,以及眼前的一切,“这些,我就不要了。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过活。

康婆婆那边,还需要您先别让太医撂手,等她伤情稳定了再说,多谢了。报酬方面,我会自己继续支付。

我,其实原本不想当外室,不想当妾,也不想当什么靠卖肉得到便利的人,还望侯爷给点体面,好吗?”

谢聿定定地看着眼前垂着头,但脊背还是那样挺直的小女人。

“真的不要?”

“不要。”

“让本侯白嫖?”

“侯爷救了我三次,也救了婆婆,于我们主仆有大恩,是我们无以为报。”

谢聿望着她清澈眸底里的坚持和倔强,缓缓吸了一口气,“好,你不想要,就不要。”

锦衣微微一笑,体面地还了礼,“多谢侯爷。”

一切都结束了。

荒唐的开始,不堪的选择。

危险的经历,不该有的动情。

都该结束了。

本来,她一届庶民,就不该高攀上超品的文渊侯。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夏守护神,国之栋梁,民之信仰。

她只是小小的农女,平凡众生里最不起眼的人而已。

锦衣一直很清楚,她和谢聿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现在,体面地结束一切,比她预想中的好很多。

礼毕。

锦衣直起身转头离开,没再看锦盒一眼,也没多看“锦园”一眼。

但她去抱走了她的爷爷,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那是她的。

走出“锦园”后,她倒是回头了,看到了跟在后头出来的谢聿。

谢聿顿足……

锦衣却跪了下来,以大礼叩拜道,“侯爷,再次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以及您曾经的真心呵护,锦衣铭记于心,无以为报,唯愿侯爷仕途顺遂,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拜完,她就起身走了。

马车,她也没上去坐。

谢聿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只觉得心在抽疼。

天很阴,又飘起了雪,她走在雪里,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就此远离。

她头都没回一下,谢聿却放不下,终究是迈步要追上去……

可也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旁,车窗帘子撩开,是段玉雪。

“阿聿,还以为你进宫了,在宫里等了你许久,才知道你今儿根本没进宫,竟是来这儿?”段玉雪看向锦衣的背影,又看了看“锦园”,玩味道,“怎么,割舍不下?”

“窥探本侯行踪?”清冷瞥向段玉雪的谢聿,语气也很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该知道,本侯办事,涉及国本,你窥探本侯……”

“哎呀,我哪敢啊!也是你办的是私事,我才敢跟来,不然哪敢跟?”段玉雪风情万种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还有啊,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你这‘锦园’,太近了些吧。”

“这是侯府?”谢聿反问,“何况她也不要。”

“那她还算识趣。”段玉雪笑道,“阿聿也守信,不过既然她不要,不如给我?我还挺喜欢的。”

“你也配?”谢聿垂眸,“想要园子自己另看,记侯府账下,我送她的东西,她不要,烂在这里也不会给别人,二手的东西,你不嫌弃,本侯膈应。”

这话说得不仅不客气,还一语双关。

尤其是这句“二手的东西”……

就跟尖刀似的狠狠扎进段玉雪心里,令她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也行,那我就去另看别的园子了,你事务繁忙,成婚后定是无暇陪我去庄子小住,就选个京城里的,也算别有一番野趣。”

这话……

成功让谢聿也暗了眸。

但他没接这话,“还有差事,告辞。”

说罢,他就上了自己的马车,“走。”

宿二了然,正要驱车,段玉雪立即问道,“你是要进宫?那我们还是一起的好,等你忙完了,到慈宁宫来接我?”

“不进宫。”谢聿帘子都没打起来地应了一声,“本侯行踪,你最好少打探,否则若被误杀了手下人,莫怪本侯没事先提醒。”

段玉雪僵了僵,到底是没再纠缠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等段家的马车走了,宿二才说道,“侯爷放心,柴兴暗中追上去了。”

谢聿闻言,确实松了口气,但还是吩咐道,“跟上。”

宿二毫不意外地驱车朝锦衣离开的方向追上去,有些事他都不用多问,就知道侯爷放不下。

……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哪怕穿了裘衣,仍显娇小、单薄的锦衣身上,很快就把她通身都染白了。

冰冷寒凉的阴云,挟着暴风雪,无情地摧残着这道娇小的身影。

谢聿从车窗望出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孤零零的她。

仿佛没人要的小狸猫,在风雪里找不到归路。

马车的车轱辘碾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动静不小。

锦衣听到了,但没回头,也没戳破,她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没有回一次头。

马车也一直跟着,没有叫住她,也没有戳破她强撑的坚强。

不知过了多久……

锦衣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