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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旅途劳累后的睡眠总是很深,加上萧正泽本就喝了安神汤,沉入梦境极快,

把那些本就被不曾忘记的过往一一翻找出来,细细回味。

那是皇姐在争位的关键时刻,他作为自小就替皇姐挡过灾的人,这一次因着皇姐的爱护,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先帝子女众多,表面和谐,私下厮杀争夺不止。

他们的母亲把皇姐当作夺位最大的希望,却过多了忽视了他的安危,他还在母亲肚中就被算计,直至出生、长大,身体实在不够康健。

残酷的后宫中,一个病弱的孩子注定被放弃,只是他有个好姐姐怜惜,不愿让他把命丢在宫里,在最危险的时候硬是扛着压力把他送去了云雾山保命。

但是当时的他少不更事,只以为被扔在荒郊野岭,就是被亲人抛弃,满心的愤恨绝望。

云雾山正如其名,山中草木繁盛,终年云雾弥漫,不见前路。

他身边伺候的人被拒绝同行,山中主人只允他一人独自登山,

那数不尽的阶梯消失在云雾中、竹林中,在阴沉沉的天气下,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

随时都会从雾中钻出一只野兽来,顶着皮毛上细小的水珠,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虽然体弱,在宫中数次被暗害,到底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子,身边不曾少了侍人,出门也不曾少了轿撵。

让他独自爬山,那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我不去!皇姐嫌我累赘,一碗药毒死我算了!何必让我孤身葬入野地!”他口不择言的在身边侍人的簇拥下耍赖,对着奉皇姐命令送他前来的侍卫怒骂,

“你们这群狗奴才定是搞错了!你们是谁的人?辛云夫人?还是郑王一系?!”

寂静的云雾山底只有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回荡,侍人们无论心里怎么想,嘴上也是维护着他的,

“是啊是啊……主子身子不好,怎么能来这种鬼地方……”

刚说完,铁面无情的侍卫就怒目圆瞪道,“殿下的命令岂容尔等质疑!臣忠心耿耿,让尔等跟来已是最大的让步。”

说完转身对着一双眼红彤彤的萧正泽温声但坚定的道,“小殿下,您该上去了。”

萧正泽见无法让其改变主意,再一次确认道,“是皇姐……和母亲的意思?”

侍卫点点头,“殿下说,让您循着云雾山的阶梯一直往上走,不要怕。上面有人接应您,保护您的。”

见识过宫中人心的萧正泽压根儿就不信,他只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在母亲的眼里,活着就是皇姐的累赘,但又不愿意让他死在宫中惹来麻烦,只好以这样的理由,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宫外。

“好,”萧正泽逼着自己眼眶的泪不落下,昂起尖尖的下巴,骄傲的说道,“我懂,往上走是吧?我走就是了!”

他扔开搀扶着他身体的侍人们的手,穿着狐裘锦衣大步踏上阶梯,

侍人们纷纷提着行李要跟上,嘴里叫着“小殿下!衣服、衣服!”

“还有缠枝刻花的薰香!殿下!您最喜欢的墨玉腰带!……”

萧正泽空着手站在阶梯之上往下怒吼,“滚!都给我滚!”

侍卫们拦着要跟上去的侍人们,见萧正泽真的什么也不带也忍不住说了句,“小殿下!您还是拿一些……”

萧正泽提着衣摆走了几步阶梯,闻言也不肯回头了,大声道,

“皇姐让我上山,我上就是了!你们正好回去传话,就说弟弟如了她的意!只愿她得偿所愿,早登山巅!”

他加紧几步,气喘吁吁的往上爬,把身后的侍人哀叫声都甩开,

凭着胸中一口说不清的气,他只抬头望着被云雾遮盖的前方步步登上,

呼吸越来越沉重,水汽顺着进入肺部,慢慢的越来越冷,浑身沾满了细碎的水珠,直到脚酸腿软,身边寂静无声,

而前路依然永无止境,他才喘气如破锣一般,扶着膝盖环往四周。

侍卫和侍人们早就消失不见,山上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云雾凝结的水珠垂落的滴答声,

突然身边竹林震动,萧正泽胸口心脏一阵乱跳,眼也不眨的望向出声处,

只以为会出现只嗜人的虎狼,带走他可悲的生命。

谁知一个黑影扑棱着翅膀,在他近处落下,小眼睛望了他几眼,似是害怕,又扑棱着翅膀却没再飞起来。

一只羽毛被打湿的鸟儿。

萧正泽无声的笑了笑,拉住狐裘外袍裹紧了些,他如今也不嫌弃没有软凳热茶,只有满阶湿漉漉的竹叶,

太累的他直接就地坐下来,面对着自己来时的路,放空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身心俱疲,他才十来年的人生里从未这般孤身在外过,

一无所有的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迟早死在这深林里,

细嫩的皮肉被虎狼啃食,残肢内脏被拖的左一块右一堆,百年千年之后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尸骨在哪里,

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个皇家子,叫萧正泽。

他孤零零的死在密林无人知晓,而他的皇姐身披黄袍坐上那至高之位。

想着想着他再也忍不住,反正无人看见,他干脆就不再忍耐,狼狈的缩成一团大哭起来。

云雾沾湿的头发和狐裘,加上他的泪水打湿脸庞,又被锦衣袖口擦去,

整个人像是落水的小狗,可怜的微微颤动。

他听见身边又有扑棱声落下,但是谁在意那些鸟儿呢?

它们好歹还有翅膀,是自由的,而他该去往何处呢?

可是这一次却不是鸟儿,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只蓝黑色的布鞋,身边似乎来了个火炉,有热气顺着空气洒在他的皮肤上。

他抬起泪眼,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热气腾腾的少女──

她身着简单的粗布衣裳,甚至露出了锁骨,头发梳成个长长的辫子落在胸前一荡一荡,

发上有和他身上一样的水珠,但是她的头顶还在冒热气……

皮肤白皙,一双眼明亮如星星含着友好地笑意,

像是刚刚运动过一样脸上还带着红晕,甚至分不清她脸颊湿润发丝的是汗水还是雾气,

袖口被挽起来露出整个上臂,没有任何配饰,但连指尖都带着健康的血色,让他羡慕不已,

她撑着膝盖歪着头,笑意盈盈的弯下腰,望着他像哄小孩一般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呀,怎么坐在这儿哭呢?迷路了吗孩子?”

萧正泽这辈子没遇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呆住打了个嗝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