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通过铜镜才能看见,于是她只能将镜子举起来,颤巍巍的举在了棺材上方。
昏暗的棺材内部,小小的骷髅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和皮肉全都烂掉了,完全认不出样子。
但是骷髅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拨浪鼓。
铜镜里照出拨浪鼓的那一刻,云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铜镜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还伴随着破裂的声音,等凌久时将其捡起来,那铜镜面已经布满了裂纹。
没了铜镜,云娘只能摸索着往棺材里伸手,喉管深处发出痛苦的哭嚎。
她似乎很想要把骷髅抱在怀里,但是刚搂住,骨头就散了开来,她抱了个空。
时间太长了,尸骨已经碎了。
凌久时有些不忍心看了,扭过头去,然后不合时宜的发现了出去的门。
那扇门就在这间屋子里的角落里,与所有一切都格格不入。
有门,但还是没有钥匙,他们还是不能出去。
阮澜烛也看见了门,然后他想了想,站在了棺材旁边。
手指在被云娘抱的乱七八糟的骨头中间,抽出了那只拨浪鼓。
当当两声响,他摇了两下,拨浪鼓还是拨浪鼓,没有丝毫变化。
阮澜烛叹息一声,准备将拨浪鼓递给云娘,在路上一只巨手截胡了。
两个活人都愣住了,扭头看去,偷子娘娘捏着小拨浪鼓的手从屋子里退出去,把门框撞的落灰。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小拨浪鼓在外面那巨像手中,笨拙的左右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那像歪着脑袋,似乎玩拨浪鼓玩开心了。
她一直摇着摇着,鼓声当当当的响,越响她的身子就越小,越响越小。
最后居然消减成了一个不足一米的孩童模样,举着拨浪鼓进了屋子,扑在云娘怀里。
“……娘……”
那像幻化成的小孩,黑布因为过大而掉下来,露出还是没有五官的脸。
刚刚吃人的巨嘴也消失不见,鬼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而且这玩意居然抱着云娘的脖颈,有几分天真的喊着:“娘……娘”
“我的天哪”
凌久时真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眼前的场景。
一个原本没有活气的泥塑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人!
被抱住之后,云娘没有哭了。
于是变成孩童模样的偷子娘娘牵着云娘的手,一边摇晃着拨浪鼓,一边把人往外面带。
出门的时候,她还停住了,微微扭头,凌久时再次看见了她隐藏着的嘴。
她在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拨浪鼓摇晃着,指了指台阶上的盒子。
偷子娘娘带着云娘,消失在了月光里,当当当的拨浪鼓声围绕着小镇转了几圈,才没了。
“呼!”
凌久时张嘴剧烈呼吸,手脚都发软,蹲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打开地上的小盒子。
那里面原本的典卖文书全部烧成了灰烬,中间躺着一枚小巧的钥匙。
“偷子娘娘,还是偷子娘娘吗?”
凌久时问阮澜烛:“会不会刚刚那一刻,不是偷子娘娘而是……宝儿?”
阮澜烛回头看了一眼装着孩子尸骨的小棺材:
“不知道,也许是偷子娘娘,也许刚刚变成了宝儿,也许,一直就是宝儿”
“什么意思?”凌久时问。
阮澜烛:“老太太讲过,云娘死去的那天一直说自己听见了宝儿的哭声,要出去找她”
“对”
凌久时皱眉:“老太太还说最后找到云娘尸体的时候,是在……”
他微微睁大了眼,云娘的尸体就是在娘娘庙前被发现的。
哭瞎了眼的云娘,只能通过哭声来寻找孩子。
最后她死在了娘娘庙前,说明哭声是从娘娘庙里传出来的……
“好了!”
凌久时摇摇头,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举起钥匙说:
“好不容易能出门,先叫了所有人出去再说!”
“嗯”
阮澜烛答应,过去叫开了门。
“祝哥!”
谭枣枣顶着小花猫的脸打着哭嗝问:“凌,凌凌哥呢?”
“放心吧”
阮澜烛说:“我们都活着”
“呜呜呜呜呜!!”
谭枣枣哇一声又哭了,贼大声的边嚎边喊:
“都活着!都活着!太好了!”
这扇门受了不少冲击的梁永胜掏掏耳朵,越过阮澜烛身边进了后院。
看见凌久时的时候,他满脸欲言又止。
凌久时拿着钥匙开了门,把线索解开用手机拍照:
“现在的门都有改动,线索还是很重要,出去的时候照片发给你们”
“好嘞”
年轻人们举起双手笑眯眯:“谢凌哥!”
“凌哥”
万晨和程可欣互相挽着胳膊说:“出去以后你会来看我们吗?”
“会的,有空了就去”
凌久时挨个拍拍他们肩膀说:“好了,快走吧,门里待久了不好”
“嗯嗯”
年轻的孩子们点头答应,一个接一个从门里出去了。
等小朋友都走了,熊漆和梁永胜还站在原地。
“你俩有事?”凌久时问。
“有事”
“没事”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梁永胜说的有事,熊漆说的没事。
“到底有事没事?”
两人“……”
“算了”
梁永胜放弃一般说:“出去再聊,记得联系我们,好了熊漆走了。”
说完,两人就消失在了门里。
“奇奇怪怪”
凌久时嘟囔了一句,阮澜烛已经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线索”
凌就是对着所有人展开纸条,绕了一圈才重新卷起来,给了谭枣枣。
“我先走了!”
白熊老大笑眯眯说完,带着苗意走了。
庄如皎掏出了个便签写下一串号码,和谭枣枣互换说:“出去联系”
“嗯”
谭枣枣点头,把号码和纸条都塞进了她的包包里。
“行了行了”
黎东源推搡着庄如皎,没眼看一样眯着说:“快出去,这扇门真是狗眼都闪瞎了”
说着说着他还偷瞄着阮澜烛和凌久时,然后发现闪瞎他狗眼的那一对正偷偷勾着手。
那种小拇指勾着小拇指的勾法。
“卧槽”
黎东源骂了一声,彻底闭眼,被庄如皎扯出门了。
“我们也走吧”,阮澜烛对凌久时说。
凌久时笑:“好啊”
谭枣枣吸着鼻子捂着眼睛:
“快出去,我还得回去冰敷消肿,明天还有采访节目,直播!”
说完她就一溜烟进了门。
凌久时在后面摇头:“可怜小橘子”
“嗯”阮澜烛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钻进白光里,哐当一声,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梧桐镇所有的灯在关门的一瞬间全部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