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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久时是被冷醒的,睁眼的一瞬间,只看见阴沉的白昼天空上,雪花像是什么特别大的脏东西飘落而下,落在他的眉心和眼帘上。

冰凉刺骨中,他翻身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茫茫雪原上。

远眺望去,不远处的雪原尽头,干枯的如同鬼魅肢体的森林屹立雪中,让人看了就心里发颤。

“这是……雪村?”

凌久时有些发懵,傻愣愣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热辣疼痛瞬间撩上脸颊,让他清醒的明白,这他妈真的不是梦!

打完他又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格子连帽外套,绛灰小夹克,绿色连帽卫衣,黑色长裤。

没错,这是他第一次进门的时候穿的衣服!

他不是已经跟着阮澜烛一起跳进了十二扇门里的净化入口吗?怎么会回到他的第一扇门?

就算是净化失败,他也应该和阮澜烛一起死了才对啊,怎么可能会回到雪村呢?

等等

回到雪村?

凌久时瞪圆了眼,坐在地上缓缓回头。

雪嘎吱嘎吱的响,一头巨狼正站在他身后,凶狠的眼神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见他回头,巨狼张开锋利腥臭的大嘴,朝着他吼叫了一声。

凌久时头顶的干雪经受震动,扑簇簇掉了下来,一股凉意从他的后背窜到了脖颈。

“靠!”

他骂了一句,立即翻身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开始拼命往林子里跑。

边跑边扭头,朝着四周环顾,眼眶通红的像是在找什么。

既然巨狼还在,那么杀狼的人也应该在才对。

上一次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阮澜烛说的话,那么这一次,是不是也能听见?

总不会,只有他一个人重来了吧?

身后巨狼追赶,凌久时都已经窜进了林子里。

而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听见原本应该出现的指挥声。

疑惑和不安深深包裹住了凌久时,让他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巨狼在后面紧追不放,望着自己的晚餐涎水直流,恶臭的呼哧呼哧声近在咫尺,凌久时却依然没有快起来。

难道,阮澜烛消失了吗?

“还不快继续跑,这是发什么愣?”

远远的突然传来这句话,凌久时浑身一僵,抬头茫然但准确的对准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高高的雪原峭壁上,一个身着水墨画长袍手持长刀的熟悉人影迎风独立。

因为太远看不清脸,但那身姿,凌久时已经刻在心里千万次,绝不会认错。

而站在上面的人看自己被发现,顿时笑起来道

“这小子,这么远都能听见我说话?果然听力超群”

“继续往前跑,狼快要追上你了!”

听着这熟悉的话,失而复得的狂喜钻进了凌久时的内心,将心脏填满跳跃。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雪水,朝着以前曾经去过的方向狂奔。

他记得,那里有根绳子,是阮澜烛布下的陷阱。

果不其然,埋头狂奔了一分钟,他远远的看见了一根垂在雪地上面的麻绳。

如上次一模一样,他跑过去,跨过了那根绳子,随即后退了好几步回头看着狂奔而来的巨狼。

看见猎物主动停下来,巨狼立即奋力一跃。

它想要瞬间扑倒凌久时,然后咬断他细嫩的脖颈,感受猎物的垂死挣扎和温热人血在嘴里炸开的爽感。

然而就在它跳起来的一瞬间,一根不知从哪来的绳子突然绷紧,巨狼闪躲不及迎头撞上,瞬间被掀翻在地。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阮澜烛拔出长刀一跃而下,狠狠捅进了巨狼的脖子。

狼血喷溅而出,将血融化,也落了几滴到阮澜烛洁白的肩背上。

这一次,凌久时直接看见他之前的所谓受伤的形成过程,原来就是狼血飙了上去。

亏他还真的信了很久。

想到这里,凌久时忍不住摇头轻笑出声。

阮澜烛回头,嚣张迭丽的脸栩栩如生,双泪痣点缀的黑眸充满探究的望着凌久时。

不得不说,在还没有熟识,阮澜烛不笑的时候,他会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害怕。

可已经和他历尽千帆而来的凌久时,怎么可能会害怕。

他歪头一笑,掩盖着自己发红的眼中复杂的情感,说出了那句很早之前的熟悉台词

“谢了,哥们”

阮澜烛深深望着他,说“不客气”

巨狼喉咙破损,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抽搐,凌久时控制不住看了它一眼,回头就见阮澜烛笑着对他说“别担心,死透了”

凌久时拍拍胸口的雪花,毫不犹豫道“我知道,你会杀死它,我相信你”

可他这句话一出口,阮澜烛就疑虑更深了,慢慢靠近了他盯着问

“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初次见面,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初次见面,是啊,凌久时苦笑,然后抬头直视离他很近的这张面孔,说“毕竟你救了我,相信你难道不好吗?”

这句话出口,阮澜烛当然不会反驳,尽管心里还是有点疑惑,但是他立即就收拾好了表情,笑道“好,当然好”

最好一直保持下去,这样才能早点完成他的任务。

想到了这里,阮澜烛后退了一段,道“你是第一次来游戏里吧?”

凌久时愣住,神情闪烁了一下后说“………是…我是新人…你刚刚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游戏,简单的说,你进入了游戏,在这里,不通关就出不去”

他说着,还故意在自己的脖颈处划了划,刻意盯着凌久时半真半假的恐吓道

“如果你在这里game over了,出去,也就真的over了”

听着这熟悉的话,凌久时眉眼舒展,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穿越进游戏里了?”

“穿越只是通俗的说法,真实情况还要再复杂一点”

“好吧”

凌久时点点头,坦然伸出手对着阮澜烛“你好,我叫凌久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望着伸到眼前白皙修长的这只手,阮澜烛敏锐的觉得哪里不对。

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太一样,至于和什么不太一样,他的脑海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最后男人微微垂眸,握上了凌久时的手,装做若无其事道

“我叫阮白洁,凌久时,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阮 白 洁”

凌久时垂首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回忆涌上脑海,他不受克制的眼帘微酸,随后又像是遮掩的说“你这名挺像女孩的”

阮澜烛和他并肩走在林子里,道“这当然是假名,难道凌久时是真名?”

“是”

凌久时说,果不其然看见阮澜烛突然停下脚步,略带诧异的看着他,随后这人又摇摇头,说

“你还真是够坦诚的,不过在这种地方,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太坦诚,要不然,可活不长”

凌久时不置可否,控制着自己想要盯着阮澜烛不放的冲动,心里想着熊漆是不是该出现了。

而就在他想完的下一秒抬头,立即就在雪林中看见了一身黑皮大衣的魁梧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前面。

“嘿,熊…前面那兄弟!”

阮澜烛一把拦在凌久时身前,说“哎…你干嘛去?”

凌久时瞪着小鹿一样的眼,嗫嚅说“问路啊,不然怎么走出去”

说的也对,阮澜烛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警示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之前,可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你自己的真名”

凌久时微笑,随后点头答应。

熊漆看着这两人过来,浑厚的嗓音提高询问“新来的吧?”

凌久时点头说“算是吧”

“那走吧,回村里跟你们说”

人如其名的熊漆说完这句就冷漠的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三人在越来越黑的雪林中穿行,走了很久,远远的已经能看见旅店的昏黄灯光。

熊漆突然开口道“叫我熊漆就行,第三次过门”

“幸会”阮澜烛冷漠开口,言简意赅回答“阮白洁,第四次”

熊漆一听,微微侧头看了凌久时一眼,说“那刚刚是你在叫我?”

“是”

凌久时道“我叫余凌凌,新人”

听见他这么说,阮澜烛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扭回了头。

这个凌久时,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机灵而且听劝,是个好苗子。

“到了”

熊漆开口,领头敲了敲门,里面立即吱呀一声开了。

小柯从里面出来,漠然扫了凌久时和阮澜烛一眼,然后才对着熊漆温柔笑道“快进来,冻坏了吧”

四个人进了旅店,温热的暖意袭身,凌久时忍不住发了个颤,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胳膊手脚都是僵硬的。

屋子里人和上次一样多,有的坐在桌前,有的围在火塘边,七嘴八舌的低声交谈着。

看见有人进来,他们便扫过去几眼,随后闭嘴不说话了。

和之前一样,凌久时和阮澜烛坐在了火塘边的长椅上,刚刚落座,上方栏杆处就传来老板娘意有所指的声音

“看来,今天又有很多新人,真好,希望明天还能有这么多人”

诡异的话让所有人都抬头看她,老板娘灿然一笑“你们随意啊”

说完这话她就离开了栏杆边,进了二楼的屋子里。

老板娘离开之后,和上次一样,小柯站了起来,简单讲述了关于门的一些基础知识。

熊漆也和当初一样,提醒所有人门里非常危险,一不小心会送命。

当然,他也和当初一样,明明是好意提醒,还要说自己讲这些不是有多好心,而是怕他们这群人耽误事。

凌久时明白,熊漆并非表面上那样冷漠,他只是被这个游戏逼迫着收起了善意,可内心深处,这个汉子依然是个讲义气,只是有些鲁莽的好人。

说完危险的可能后,抖的像筛糠似的外卖小哥张子双立即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哆哆嗦嗦的说自己外卖要超时了就往外跑。

凌久时立即去看熊漆,果然看见他腾一下站起来冲了过去,在张子双被井里爬出来的小九吓到忘了跑的时候,将人拖了回来。

凌久时站在门口,望着缩回井里没了人形状的小九,只觉得造化弄人。

在之后感化小九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小九现在到底算什么,又到底还有没有人的意识。

如果她有人的意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要吃人的欲望,对于她和过门人而言,都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阮澜烛从屋子里出来,看见他像个桩一样站在门口望着井,于是过去低声问“怎么,吓傻了?”

凌久时摇头,说“这个游戏,真的害人不浅”

“哟”

阮澜烛笑了“看了这么恐怖的画面,不仅不害怕,还发人深省起来了?没看出来,你胆子还挺大”

“那当然不是”

凌久时无奈,他的胆子不算大,只是见过一次所以心里有了准备而已。

张子双被拉进来抖的更厉害了,一直重复着自己要回家,精神完全涣散了似的。

小柯告诫了他一次,然后自我介绍,紧接着她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自我介绍。

程文擦擦眼镜再戴上:“我叫程文,第二次进门”

他身边的女孩:“我叫王潇依,这是……第一次……”

“我要回家……”,张子双还在害怕。

凌久时不禁看了一眼那边戴着眼镜看起来很镇定的程文。

张子双和程文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看起来吓傻了,但是后面就算看见人死了自己也吓得要死,也还没完全疯。

一个是看起来很镇定,但只要遇到几次死人的事情,就已经完全疯掉了。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发展,凌久时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救下这些人。

他想着想着又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阮澜烛。

试试吧,也许,就和高大威说的一样,他能救很多人,包括阮澜烛。

可怎么救?这还是个难题,阮澜烛是作为净化程序出现的。

要救他,则无法净化游戏,阮澜烛不会答应。

但继续像上次一样看他去死,凌久时也做不到。

他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腕,认真思考。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阮澜烛不用背负净化游戏,拯救所有人的重责的情况下,还能让他继续存在?

他还在头脑风暴,完全没意识到阮澜烛一直在看他,看见他眼帘下面带着青黑,相握的手掐的自己发白。

阮澜烛微微皱眉,良久之后突然站起来问

“请问一下,这里有空房间吗?我困了想睡觉”

小柯无语看他,不阴不阳的说“你还有心情睡觉呢?”

阮澜烛笑了,毫不客气的阴阳回道“不睡觉,就不用死了?”

小柯气结“斯…你…”

“好了”熊漆打了个圆场,说“楼上有房间,你们自便吧”

阮澜烛没回,正要走,发现凌久时还在愣着,于是倾身过去敲了敲他的肩膀。

凌久时懵然抬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迷茫的印着两个阮澜烛。

这表情,阮澜烛眯了眯眼,胸腔莫名其妙的痒了一下。

“你不困吗?”他问

凌久时啊了一声,回头四顾,发现熊漆看着自己,小柯也看着自己。

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是要上去睡觉了。

“哦哦我我…我也困”

他说着,站起来跟着阮澜烛身后上楼。

熊漆望着两人的背影上楼,忍不住抽了抽脸,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氛围很怪。

而且这个余凌凌,说自己是新人,面对这些诡异的事情,却比很多老人都镇定自如。

此人不简单,十有八九是装新的老手,得小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