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趴在地上,竭尽全力地聚拢着那些散落在各处的丹药碎末,拼命地往嘴里塞去,就好像这些碎末吃下去,他就能恢复如初。
明阳凝视着裴洛的身影,沉声道:“丹药以邪法炼制,凝聚阴煞之气,服之五脏俱焚。如此诡异的炼丹之法,早已销声匿迹,究竟是何人传授于你的?”
裴洛置若罔闻,只顾埋头捡拾散落的丹药碎末。
余墨则厉声道:“你诬陷降尘布置血河、乌鸦异象,杀人修炼等种种罪行,还口口声声说爱她,你可知何为爱吗?”
听到这话,裴洛拾取丹药碎末的动作一顿,面容扭曲,朝着几人嘶吼道:“是她先辜负了我!”
颜淡对裴洛的话颇为不满,挺身为已逝的降尘辩解:“你休要胡言乱语,她为了你的王位,不惜暴露自己的妖身,定罪自裁,甚至损耗自己的妖力,为你拦住杀人修炼的怨煞之气,她所做的一切,怎会负你!”
裴洛怒不可遏道:“她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肯助我长生,让我与她长相厮守,那便是不够爱了。若非她有意隐瞒,我又何必修炼此等功法,又何必将她推出去顶罪。”
余墨神色冷淡,缓缓开口:“明明是你执念过深,她并未隐瞒于你,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之法,你能活到现在,并非因为修炼功法,而是降尘帮你寻得一件宝物,才让你得以续命,而你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感恩,只知贪婪,此等宝物于你于她,皆是祸非福。昔日之言,今日,终于应验!”
不明白余墨为何如此言语,裴洛疑惑道:“你,这是何意?”
不仅裴洛疑惑,他们站在这里的人同样不解,只听余墨接着说道:“降尘为了你,向我多借了二十年的光阴,这二十年,她只求你快乐。如今,心愿已破,债主已逝,也是时候,该收回我的东西了。”
话毕,余墨便朝裴洛伸出手掌施法,须臾之间,裴洛胸前泛起白光,白光愈发耀眼,直至从裴洛胸前浮现出一颗圆润的内丹。
失去这颗内丹的裴洛,须臾之间便苍老了几十岁,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变得枯黄,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也变得松弛,皱纹和老年斑也都浮现出来。
这颗内丹被余墨收入掌心,渐渐消失,仿若被他纳入体内。颜淡好奇地问道:“这便是你的异眼吗?”
余墨回头朝颜淡微笑点头。
明阳一眼认出,这颗内丹,正是余墨的内丹。他心中暗自思忖,在凌霄派的时候,他和李莲花就觉得有些奇怪,那些龙族之人理应不是余墨的对手,怎会将余墨重伤至此,原来是内丹没在体内啊。
虽然好奇内丹为何会落入降尘手中,余墨和降尘究竟是何关系,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明阳也不好过多追问。
裴洛杀人的手法向来是割喉放血,如今的他也亲身体验到了失血过多的滋味,体内替他续命的异眼也被取出,已经命不久矣。
唐周便厉声道:“你双手已沾满鲜血,天意不容!”
裴洛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心念电转之间,便想到了唯一能帮他的人,喃喃自语道:“降尘,降尘一定有办法!匣子,匣子里肯定有神丹!”说罢便去找方才炸炉之后便脱手的木匣。
木匣离他仅有几步之遥,他拾起木匣就要打开,可木匣却同原来一样,纹丝不动。
见状,裴洛举着木匣,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几人道:“匣子里肯定有神丹,你们一定有办法打开它!”
见他如此,颜淡还是开口道:“锁心藤乃是花精族妖法,由执念所化,唯有化解心结才能打开,降尘既是因你生怨,能打开此匣的,唯有你!”
听到这话,裴洛像是想起了什么,先前的疯魔状态已经消失,变为了痴情,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那木匣,眼中留下一滴清泪。
好巧不巧,那滴眼泪正巧落在了木匣之上,只听木匣发出了咔嚓一声,裴洛连忙再次尝试打开木匣。
这一次成功了,可木匣内并未放置什么神丹,而是一张婚书。
颜淡感慨道:“原来降尘想要的,是心上人的一滴泪!”
裴洛看到木匣里装着的东西,想到了什么,神色哀伤地喊道:“降尘!”
过了片刻,他不相信木匣中除了婚书别无他物,直接把婚书拿出。
果然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是几封裴洛亲启的书信,还有一截已经枯萎的昙花花枝。
以为信中会有神丹消息的裴洛,一封一封的开始拆开读,读完书信的裴洛,竟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几人,朝着密室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降尘!降尘!降尘!”
此时明阳才从裴洛身上,感受到那股失去心爱之人的悲伤,并不似在降尘衣冠冢前的那边惺惺作态了。
不知道裴洛要干什么,于是几人便跟了出去。走之前,明阳看了眼这里,发现这间密室中,还有不少没有被炸炉波及到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上都沾染上了阴煞之气,还是除去的好,这样一想,就说道:“这些东西,还是毁了吧!”
说完便看向李莲花,想要李莲花放火烧密室。
这一世,明阳的体质还是属水,火系术法自然会用,但是没有李莲花那么精通,让李莲花放火,那是该烧的烧,不该烧的绝对不损坏一点。
李莲花自然知道明阳的打算,没犹豫,朝四周看了一眼那些物品的位置后,右手摊开,掌心便出现一团火焰,轻轻一抛,那团火焰便像长了眼睛一样,朝着那些沾染的阴煞之气的物品而去。
火焰如流星般飞速穿梭,只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点四处闪烁。须臾之间,那些带有阴煞之气的物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阴煞之气消散之后,明阳才察觉到这里还有股熟悉的气息。然而,这股气息还没等明阳分辨出来,便已消失不见。明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与李莲花一同去找裴洛了。
裴洛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他走过的路上,布满了血脚印。耽搁了一会儿的明阳和李莲花,顺着血脚印找到了裴洛,还有站在一旁的唐周和余墨,当然,颜淡也在。
此时的裴洛靠在降尘的衣冠冢上,面色灰白如死灰,他们都知道,裴洛大限将至。
突然,裴洛像是看到了什么,满脸激动,原本靠着衣冠冢的身体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向前一扑,想要抓住什么,嘴里还喊着:“降尘,降尘!我来晚了,我错了,我,我不求长生了,我错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抓住,身体因为这一扑,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过了许久,余墨向颜淡开口问道:“颜淡,你是否觉得,我此番取回异眼,太过残忍?”
颜淡没回答余墨的话,只是说道:“若是裴洛相信降尘,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相爱之人,本应坦诚相待,毫无保留。”她并不认为余墨残忍。
余墨接着又问道:“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些什么,你会怎么做?”
颜淡反问:“山主大人也有对不起我的时候吗?那自然是要你做牛做马,好好补偿下咯!”
唐周一直惦记着谁伤了颜淡,于是便说道:“刚才,我探查了一下裴洛的修为,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设下困住颜淡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