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包围的玻璃观察室内,横七竖八躺着死尸。
浓烈的血腥味笼罩鼻尖,而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则让何枝感觉到晕眩。
她重新抬起目光,看向对面等待她回答问题的霍寻静,用平静的语气说:
“听说新来的‘工具’出现了问题,我来看看而已。”
“就这样?”
“不然呢?”何枝冷笑一声:“我好歹也算是这个项目的参与者,关心这些‘工具’的使用情况,不是很正常吗?”
霍寻静走到楚文鸿身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一眼。
这个“工具”出气多进气少,如果不及时干预,很快就会彻底死掉。
他抽出旁边摆放的还未拆封的药剂,用针筒抽取液体注射,吊住对方的最后一口气。
何枝看霍寻静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背对着她,自顾自地忙碌着。
所以,这是糊弄过去了?
她戒备地盯着霍寻静的背影,随手将身边能触碰到的报告、资料和药品等扫进自己的空间里。
“何枝。”
忽然,背对着她的霍寻静再次开口,“你的解释就到此为止了吗?”
何枝的手收回,“我认为我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那张惠,还有那个被打晕的研究员呢?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欺骗张惠你在执行秘密任务?”
“你还对张惠提到了一个叫杨卓的男人,说是在紫星灵核基地遇到的。”
“我怎么不知道紫星灵核基地有这个人?他是谁?”
一句谎话的出现,必须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
何枝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俗语的含义,她的额角处出现了细密的汗水,心跳也不由自主再次加快。
“我——”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何枝还未完全圆好的谎言。
病床上的楚文鸿忽然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带,从床上坐起,低垂着头,像丧尸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向霍寻静。
霍寻静的注意力被引开,他面不改色地放下手中的针筒,举枪上膛。
“砰!砰!”
银色的子弹接连射出,分别打中了楚文鸿的双膝。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迈着凌乱诡异的步伐前进。
他的腹部忽然开始膨胀,再膨胀,最终变成十月怀胎般大小。
被黑线缝起的刀口完全崩开,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从楚文鸿的腹部挤出。
霍寻静立刻调转枪口,去射击这只巨大的诡异眼睛。
然而下一秒,楚文鸿已经在紫色眼睛的控制下快速冲向霍寻静,并且在距离他不到两米时,突兀地炸开。
整座玻璃房子都摇动起来,玻璃碎裂声接连响起,随时都会崩塌。
何枝下意识地向爆炸的位置跑过去,手伸向被处于爆炸中心的霍寻静。
下一秒才她想起这个并不是自己认识、喜欢的那个。
她现在应该立刻逃跑。
然而下一秒,一只染着血液、湿滑黏腻的手从荡开的尘土中握紧了她。
霍寻静抓住她的手,带着满身的血液和肉沫爬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他激动地抱紧何枝,连连亲吻她的指尖,黑色的眼睛盈满了感动的水光。
就连救援人员匆匆赶到,他也没有放开她。
*
何枝重新回到了霍寻静的办公室。
霍寻静在爆炸中受了伤,他一边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边开着电子终端,参与下午的会议。
何枝站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打开门向外走。
“你去哪儿?”霍寻静立刻问。
何枝回答,“我出去透透气。”
“早点回来。”霍寻静没有阻拦。
何枝在危险情况下没有选择独自逃跑,而是试图去救他的行为,让他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了。
毋庸置疑,何枝是爱他的。
霍寻静自离婚以来的阴郁状态一扫而空,彻底从自我怀疑自我折磨的深渊中爬了出来。
他的唇边含着淡淡的微笑,已经开始幻想复婚后的美好生活了。
而另一边,何枝走出门后,则打算去秘书室坐一坐。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出乎意料的,秘书室里坐着的不是薇薇安,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套裙,表情忧郁的女人。
她低声打着电话,何枝走过去的脚步声让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蹦起来。
“薇薇安呢?”何枝问。
女人连忙挂断电话,支支吾吾地说:“薇薇安,她、她忽然有事……请假……”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眼角余光已经偷偷瞄了三次斜后方的文件柜,眼神慌张,带着害怕。
何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四个文件柜整整齐齐地并排摆放在一起,恰好圈出了一个视线死角。
她的心一沉,不顾女人的阻拦,走到文件柜之后。
一具盖着白布的死尸躺在地上,两只穿着珍珠色高跟鞋的脚从白布下伸出。
何枝慢慢蹲下身,用手掀开白布。
薇薇安的胸口染血,是被子弹直接打穿了心脏。
她睁着眼睛,表情定格在死亡时的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一样。
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被捏成了碎片,扔在她的脸颊旁,其中一片恰好沾在她涂着亮粉色唇膏的嘴唇上。
黑色套裙的女人表情惶恐的将何枝拉开,重新盖好白布,“您不用管,您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不好?收尸队的人会来处理的。”
何枝被向后推了几步,艰难地张嘴问:“……霍寻静,是不是霍寻静干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掉薇薇安?!”
“请您小声一点。”女人吓得声音发颤,“薇薇安是秘书,照顾院长、照顾院长带来的贵客是她的工作。”
“但您不见了……定位器还在她的口袋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应得的,您不必怜惜她。犯了错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荒谬!”何枝愤怒地大喊。
“是我故意把定位器塞到她的口袋里的,她有什么错?就算有错,也不应该用杀死她作为惩罚!”
“想要在院长身边做事,就必须遵守他制定的规则,我们都知道的,都知道的。”
女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能听出里面的畏惧和哽咽。
她不停重复着,与其说是在说服何枝,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