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丞相府养伤的墨行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柳夫人待他极好,让他感受到了不曾感受到的母爱。最初那几日,他身上的伤口引发炎症,日日昏睡不醒。
迷糊中,总能感受到一双小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这日,他一如既往陷入了噩梦中,口中喃喃“母妃,不要。忱儿乖,忱儿听话,母妃不要打我,呜呜,母妃,忱儿好怕,母妃——————”
慌乱中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他,下一秒他被拖出黑暗。耳边传来一阵歌声
“遥啊遥楚天阔
盼明月满星河
一念拂袖花落
谈笑间起风波
飘啊飘无奈何
叹恩怨难割舍
是非乌有交错
微微燃心中火
是谁笑我人如槊 心如漠
是谁叹我一身胆 忍离合
长路漫漫长漂泊 夜萧瑟
........................”
声音虽略显稚嫩,但曲调悠扬婉转。加上身上一下一下的轻拍,颤抖的身躯竟慢慢被安抚。
洛曦曦这些时日总会趁四下无人时钻进墨行忱的房间看望他。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看见他梦中惊颤的模样。那脆弱易碎的样子,看着真让人揪心。不自觉就想要伸出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一月后
墨行忱的伤已痊愈。今日,便要回宫去了。他有些不舍的看着相府,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幽霞宫一事让他心中已有了决断,这次回宫他便要奏请父皇。
再看一眼小姑娘院子的方向,他心中坚定: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见。便头也不回的和洛北兴一起进宫了。
皇宫内
“微臣洛北兴”
“儿臣墨行忱”
“叩见皇上”
“叩见父皇”
“起来吧。伤都痊愈了?”
“回父皇的话,多亏洛丞相悉心照料,儿臣已经痊愈,劳父皇挂心。”
“嗯。”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皇成全!”
“何事?”
“儿臣自请离京去军营历练!”
“..........”
夏帝一阵沉默,墨行忱跪在地上不做一语等待夏帝的回复。
良久,
“吾儿有此志向,好。孤,准了。你且去漠北投奔骠骑将军姜野,从低做起,凭你自己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吧。”
“皇上!漠北苦寒,九皇子刚刚痊愈,派去漠北只怕.......不如放在离京都不远的南部卓将军的军营中?”
“.........”夏帝睥睨了一眼洛北兴,并不言语。
“儿臣愿去漠北,谢父皇成全。”墨行忱叩首谢恩。
“即日出发,下去准备吧。”夏帝挥挥手示意墨行忱退下。
待九皇子走后,洛北兴忍不住开口
“皇上........”然不等他说下去,夏帝被打断了他的话。
“洛丞相不必多言,孤,心中自有思量。”
“唉!”
从御书房出来的墨行忱其实没什么可准备的,本就在这皇宫内不曾拥有什么,如今母妃又不在了,幽霞宫被大火付之一炬。他其实根本无需做什么准备。
此去经年,他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来,哪怕拼上这条性命。若不以命相搏,何得一线生机?漠北很好,虽是苦寒之地,却离京都遥远。那骠骑将军姜野又是一十分正直刚正不阿之人。听闻他的骁骑营威名赫赫,战无不胜,自己此番前去投奔,自是能学到无尽本领。
如今这京都之中,唯有那小姑娘值得他惦念。还好,小姑娘年纪不大,他还有很多时间,希望待他日归来之时,他的小姑娘,还能记得他。
墨行忱缓步走向幽霞宫所在位置。
经过大火吞噬,幽霞宫如今早已看不出曾经的模样。好在本就是冷宫,地处偏僻,倒也是没造成什么太大损失。
墨行忱在不远处朝着幽霞宫的方向跪下,重重一叩首。
“忱儿送别母妃!愿母妃安息。”
忱儿此生定会坚强的活着。让您和父皇看看,看看儿臣这条命有多硬。就算您和父皇都不喜,儿臣也会好好立于这天地间,往后此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墨行忱起身离开,再不回头。
红霞满天,映衬着墨行忱坚毅的背影。曾经瘦肖的脆弱孩童,终是艰难的挣扎着长成了坚毅的少年。
霞光一点点的消失在天际,正如那一点点远去的身影,渐渐地,都消散在视线。
丞相府里一觉醒来得知墨行忱已回宫的消息,气的不行。直言他没良心,走了都不说一声。
柳若芙看着气鼓鼓的小丫头轻声安抚
“曦曦乖。九皇子定是怕你离别难过,所以才没有事先相告。若你想见他,改日再随爹爹进宫便可与他相见了。”
“哼,谁说我想见他了?”洛曦曦气鼓鼓的”
“我不过见他可怜嘛,又是爹爹带回来的,所以多关照了些,走就走了,走了正好,我还清闲呢!哎呀,我要念书了,娘亲先出去吧!”
柳若芙摇摇头走出房门,这小丫头啊,就是嘴硬。
不想这次离别,竟真的许久许久未再相见。
翌日,墨行忱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便随换岗的军队出发前往了漠北。离开时,除洛北兴悄悄送行外,并无一人相送。
是啊,从今往后,他便是只身一人,如今离开,便也是如烟尘散尽,并无任何波澜。
小小的身子,跃上马背。朝丞相洛北兴点点头便转身策马绝尘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谁能阻止少年武士赴死呢
只希望这一去,小小少年能求仁得仁,闯出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