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山林中的痕迹被大雪抹去。
空间内。
六口大铁锅在小院中摆开,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卤、炖、烧、蒸、煮、炸,六般厨艺齐上。
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油,肚子更是没有一点儿空隙。
一张放清炖货的大竹篾里,摆放着刚捞出锅的野鸡、野兔、獐子肉、野猪肉、狍子肉、羊肉。
这些肉都去头去尾,丰满的皮油光锃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随便拎一块,哐哐几刀宰成块来凉拌或做拼盘,那是绝对的一盘好菜。
一张放卤货的大竹篾里,则是头、蹄、大骨头、内脏为主。
有吴氏和林二壮这两个勤俭小能手在,那是一点儿都不会浪费。
满满的炸货竹篾里,金黄的炸丸子、肉条子、锅包肉、酥肉,无不令人垂涎三尺。
林姝一见金黄的炸货,又想起好吃的炸鱼块儿。
贼兮兮地看一眼鱼塘里的大鱼,捧着鼓鼓的小肚皮,举手吆喝一声。
“大哥,我要吃炸鱼块。”
“等着,大哥马上就去捞两条来。”
林宏义顿儿都不带打一下,应得那叫干脆利落。
林二壮光着膀子,胸前的围裙油腻腻的。
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明晃晃的汗水。
又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油,想到鱼塘里的大鱼,兴致满满地道。
“闺女,爹在洪水中也捉到过大鱼,但没你的鱼大。
那味道真是一绝,一辈子都不会忘。”
“行啊,等爹处理完了肉,咱家又来一个全鱼宴。”
装了一肚子肉的人,这山望到那山高,掰着手指头数起想吃的菜来。
“麻辣干锅鱼、酸菜鱼、香煎鱼、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暂就这些。”
“乖孙孙,你这小嘴儿真会吃。
姥爷跟着你可是享福了,这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
吴一刀躺在摇椅上,一口卤货一口小酒。
那日子真是不要不要的美,怕是金山银山都不换。
“那是,人长一张嘴生来就是吃美食的。
咱们一样都不比别人少,为啥以前过得那么清贫,还不是穷惹的祸。
如今有钱有食材,当然要放开肚皮吃起来。
人活一辈子,不过吃穿二字,好好把握眼下的好生活吧!”
林姝摇晃着脑袋,给一家人洗脑道。
“常言道,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哈哈哈,乖孙孙还真会找借口。
不过,说得确实好。
姥爷坚决听乖孙孙的,让我往东决不往西。”吴一刀非常认同地道。
这逃荒的日子,还真不赖。
可以长点儿,再长点儿。
最好是围着大启国转上几圈儿,走遍每一寸土地。
那才叫美滋滋儿。
…
两只摊开四肢,晒圆鼓鼓的肚皮,一看就没少吃。
只负责指挥的林姝,扯来草席往两只身边一躺,同样晒起圆鼓鼓的肚皮来。
这一幕,让一家人笑得乐不可支,更是永远留在记忆中。
林家人在空间内过着滋润的小日子,山界坡的土匪却慌了神儿。
圈养的肉不翼而飞,连一丝儿踪迹都找不到。
这可害苦了底下的小土匪,特别是负责养殖的小土匪。
“一个个的光吃饭不顶事儿,一遇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拉出去统统砍了,将人头挂在山寨门口。
以儆效尤!”
铁狮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怒吼出声。
立即有心腹出头,将负责养殖的五个小土匪当场砍头。
那血腥的场面,吓得跪在末尾的难民浑身颤抖。
却无人敢惊叫出声,因为一旦出声,等待他们的就是同样的下场。
…
吴有财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地垂着头。
他形单影只,软叭叭地缩成一团。
原本该陪在身边的娇妻,已不知去向。
刘氏死死地搂着两个蓬头垢面的闺女,娘仨的侧脸都有一条渗血的伤疤。
若是林二壮在此,仔细辨认便会发现,鸟巢队的队员大部分在此。
一群人破烂的单衣下,皮肤冻得青紫而皲裂。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的伤痕,特别是成年男子身上的伤最为明显。
当初那些人吵嚷着要分开走的队员,不知有没有后悔。
反正他是不会反悔的。
找到闺女,成了林二壮心中的执念。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
不然,将是他的生死仇敌。
别说什么背信弃义,当初是那些人将他一家当成包袱一样甩出。
还不是存在私心,就是典型的只能共甘,不能同苦。
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
“报…大当家,抓到一个奸细。”一个土匪飞奔进来道。
“带进来!”
铁狮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一听抓到奸细那是正中下怀。
熊皮大氅一摆,坐回虎皮椅子,大马金刀地盯着入口。
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被拖进大厅。
右腿诡异地弯曲着,所过之处留下一行刺目的红。
吴大舅从人群中偷偷地抬眼打量,皮包骨的脸上闪过惊骇。
精神像受到霜打般萎靡,肩膀无力地垂下。
【完了,全完了。】
【当初拼死拖着土匪,让王家父子逃出去就是为了让他们搬救兵。】
【王铁柱这个混小子,怎么又落在土匪手里。】
【以王铁匠那护犊子的性子,必定偷摸进山,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吴大舅的精神支柱一倒,整个人立马老了十岁。
眼见头发由黑转灰,可却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山界坡是去棱州县的必经之路,当初被土匪抓上山。
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妹夫一家经过山界坡时,肯定会惊动山上的土匪。
那样的话,他们就有救了。
吴大舅将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却从来没想过现实情况,也没想过鸟巢队员是如何对待林二壮一家的。
如今天天挨打受冻,已将难民折磨得不成人样儿。
更有一些人想主动投降,成为土匪中的一员。
那样的话,好歹能混个半饱,还不用挨打。
无人知道的是,当他们被抓上山时,便失去了当土匪的资格。
吴大舅在见到王铁柱的时候,心志已开始动摇。
他想保住媳妇和闺女不受辱,就必须得与土匪同流合污。
可心底又不甘。
他好好一良民,竟落到当土匪的地步。
哪怕是逃荒,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
一日为匪,世代都得背上土匪的名声。
但土匪,又岂是他想当就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