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兄弟三人哪能不知道自己中了计,当即怒不可遏,只能命令各自部众再度追向那后撤的白杆兵。
而在此时,不放心的张献忠命令部下将自己的直属后备也派了出去。
除却留下一万人护卫他之外,参与战斗的流寇大军总兵力再度达到了八万。
先是被炮轰,后又被火枪四轮齐射,又被白杆兵的骚操作摆了一道,再度挨了炮。
原本士气低落的流寇大军,在得到他们陛下三万直属精锐的增援之后,士气再度恢复了一些。
在广阔的盆地平原上,八万大军再度向朝廷军发起新一轮进攻,声势之浩大,完全不输一个多时辰之前。
然而白杆兵撤退的速度非常之快,又有趁人不备的先机。
再快跑回己方射程之内时,马祥麟和秦翼明如同商议好了一样,立刻分作了左右两支。
马祥麟领一队往己方的右边跑,秦翼明则率领其余的白杆兵往左边跑。
正是干燥炎热的夏季,尘土飞扬之下,遮挡了后方流寇大军的视线。
而当流寇大军在张可望等三将军的率领下,再度冲到前头时,尘埃落定,数万大军警觉的发现,他们再度来到了朝廷火枪方阵的射程之内。
“呜——”
砰砰砰——砰砰砰砰——
呼啦——
再度是重复的发射,重复的后退、装填,重复的列阵。
一样的操作,一样的轮回。
张文秀和张能奇由于冲的太靠前,一个左臂中枪,一个右肩中枪,先后摔下战马。
但这次的战争太过重要,以至于两人仍旧死战不退。
“冲锋!冲锋!”
张可望也彻底疯狂,如此众多的兵力,三人都明白,一旦开始后撤的结果是什么。
两万人想有序后撤,或许还容易一些,可当人数达到如今的规模,那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不仅要求将领有着绝对的威望以及指挥能力,同时也要求士兵有着铁的纪律。
两者缺一不可。
否则一旦一个方向的友军胆怯开始溃退,瞬间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而一旦有序撤退被打乱,整个大军的整体溃退就很难挽回了。
在历史上诸多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里,扩大战果,彻底取胜的关键,就是在这个时候。
张可望很明显没有那个把我。
所以他们只能前进,不断的冲锋,直到击败了朝廷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砰砰砰——砰砰砰砰——
火枪方阵仍旧在稳定的齐射中,又是三轮齐射之后,张可望三部才终于再度靠近朝廷军。
而此时,早已完成换装的一万近卫军刀手迎面就冲流寇大军冲了过去。
同时,在方阵的左右两侧,已经完成重新列阵的白杆兵也从两侧加入战阵。
在整个战场的最后方,孙大胜的骑兵护持着左右两翼,以及最宝贝的炮兵。
四十门火炮也不曾停歇,每隔三分钟上下,便会对这流寇大军来上一轮齐射。
张献忠不是没想过以骑兵偷袭朝廷炮兵,但都被孙大胜拦下并击退。
而在一万近卫军刀手和两万白杆兵加入战阵之后,战场再度陷入近战的混乱。
同时,剩余的一万近卫军火枪兵再度开始后撤。
炮手在完成第八轮齐射之后,也紧锣密鼓的开始随着往后撤。
张世康给一门炮足足配备了二十个炮手,这其中的四人负责清理炮膛、装填弹药,剩下的十六人,皆是负责火炮的转移和防卫工作。
已经完成一次战略转进之后,熟稔的炮手们竟然一边移动火炮,一边清理炮膛,两不耽误。
张献忠立即就觉察出了朝廷军的意图。
“驴球蛋子!哪有这么打仗的!
不讲武德!狗日的张世康不讲武德!”
张献忠将手里的酒坛子摔的稀碎,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大发雷霆。
这样的战术,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事实上,不仅是他,全世界估计也是头一遭。
传统部队与火器部队的完美配合,火枪和火炮头一回以绝对主力的面貌在战场上展现。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朝廷军以灵活的战术,梅开三度、梅开四度、梅开五度……
张献忠使自己的骑兵三次突袭朝廷军的火炮阵地和火枪方阵后侧,均被朝廷军击退。
而张可望三兄弟,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轮回之中。
他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却有无法破除阻挠前进的白杆兵、近卫军刀兵的纠缠。
尤其是那群近卫军刀兵,进攻之时仿佛是属蛇的,阴损的很。
撤退的时候又变成了数兔子的,跑的贼快。
数万人的混战烟尘滚滚,当尘埃落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清一色是近卫军的火枪方阵。
不论他们从哪个方向进攻,方阵总能实时的调整方向,将枪口对准他们,完成一轮一轮不间断的齐射。
这种战况一直僵持到下午,过了未时(下午三点)。
朝廷军有条不紊,士气依然如虹,而张可望三兄弟已经个个带伤,最倒霉的乃是张文秀。
他的左臂、左腿还有臀部皆中枪,一瘸一拐的已经几乎失去战斗力。
张可望后背也挨了一枪,所幸有盔甲防护,弹丸并未伤及脏腑。
张能奇右肩、左大腿中了两枪,右小腿被一个瘦小的刀兵小将给刺了一刀,血流不止。
三将军已然如此,身后的部下士气也低落的不行,已经厮杀了四五个时辰没有停歇。
不断的厮杀使他们精疲力尽,死在敌军火炮、火铳之下的同僚,使他们士气低迷。
一整天没有进食,却只有不断的冲锋,却似乎永远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战果。
但义父仍旧没有给他们下达撤退的命令。
三人现在实在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瘸一拐的冲锋。
张可望已经不知道这是第一次轮回了。
当最后一次烟尘散去之后,就在张可望举着盾牌打算防备朝廷军火枪手射击的时候。
耳中却并未响起熟悉的齐射,张可望小心翼翼的将盾牌往下放了一些,从盾牌后露出眼睛观望。
但见朝廷军的火枪手方阵竟然不见了火枪,与那些刀手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完成了换装。
张可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朝廷军的阵前,孙维藩、黄得功、马祥麟、秦翼明,再往后各自方阵的前侧,是徐文远、王敬铎、郑冲、宋亮祖、陈涛……
包括近卫军、白杆兵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目光坚毅,尤其是刚还完装的那一万近卫军,他们以逸待劳已经整整一天。
所有人都明白,真正决一死战的机会到了。
同时,作为底层士兵,为自己攫取战功的机会,也已经到来。
孙维藩作为近卫军的二把手,已经抽出了战刀来,多余的废话完全不用说。
他将战刀高高扬起,只简略的道:
“将士们!流寇已是强弩之末。
立功的时刻到了。
由我以下,冲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