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这个封号。
很多朝代都有,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明朝的第四任宁王——朱宸濠。
对于这个人不熟悉的话。
那诸位必然都看过《唐伯虎点秋香》。
里面那位敢在当朝太师家里发飙的大胡子,便是朱宸濠。
而他那乖张轻佻的性格,虽然有星爷艺术加工的成分在内,但也基本符合史实。
此人并非嫡长子,而是以庶子身份承袭爵位,并生有四子,除了长世子外,其余三子均未请求朝廷封爵。
就是因为他憋着造反,建国立庙,自行赐名。
老王作为那个时代的历史系大学生知青,对于这段重大历史事件还是烂熟于心的。
随即他便提出疑问:“此人的墓中,怎么会有许天师的宝剑?难不成他还是个笃信宗教的宗室王爷?”
师父捋了捋胡子,“哼,小家伙,不明白了吧,这有什么的,你想想看,他高祖是谁?”
老王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后,一拍手。
“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
“不错,此人倒是个颇具传奇的人物,而且和我道家有些渊源· · ·”
师父眯着眼睛说道。
老王虽是专研历史的学者,但对于一些道门逸闻却也不甚了解,于是连忙询问个中缘由。
“朱权生于洪武十一年,封地在喜峰口外的大宁,带甲兵八万,镇守一方,多次配合北伐,战功卓着,后来建文年间,被朱棣胁迫,一同举兵,奉天靖难,朱棣在位时,改封南昌,后来他归隐赋闲,潜心钻研道学,建书阁一座,广交文人,史称丹丘先生。”
老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师父为何如此清楚宁王的生平。
师父反问道:“你知道他结交的好友中有谁吗?”
老王一笑:“您就别卖关子了,谁啊?”
“正一龙虎山嗣汉天师府,第四十三代天师,有历代最博学天师之称,雅号‘道门硕博’的张宇初,当年朱棣继位之后,此人奉旨编撰《道藏》,到后来两次前往武当山寻找张三丰祖师仙踪的,俱是此人。”
老王醍醐灌顶,言道:“如此说来,朱权与其交善,或许这把万仞剑就是他们之间的往来礼物,辗转传到朱宸濠手上,也未可知。”
“嗯· · · 棺材底下还有一层,里面有个小玩意,我看不懂,不过你可能有点兴趣。”
师父指向了那口空棺,对老王说道。
老王一头雾水,跟着师父来到空棺面前。
之间棺材底的那块板子是个机关,但已被诈尸的“朱宸濠”毁去,下面是个略小些的空间。
二人下到底部,只见是个未经多少雕琢的石室,角落里堆着一个小号的檀木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箱子中别无他物,只有一把绿鲨鱼皮的剑鞘,应该是和万仞剑一体的,还有一个直径不足二十公分,镂空千孔雕花,刻有龙凤呈祥图样的象牙玲珑球。
老王一见这东西,连忙双手捧起,双眼不住放光。
“明代曹昭在《格古要论·珍奇·鬼工球》中说:尝有象牙圆球儿一个,中直通一窍,内车数重,皆可转动,故谓之鬼工球,或高宗内院中作者。
真不愧鬼工二字,据说民国四年,为庆祝巴拿马运河通航,牙雕大师翁昭拿出手越洋展览的玲珑球也不过24层,这个· · · · 1· · · 4· · · · 7· · · ·”
老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草根,探入孔中拨动,只见数十层薄如蝉翼的同心球一发转动起来,如同百花齐放,叫人目不暇接。
“天啊!少说也有五十层!这简直是国宝!其本身雕刻功底的艺术价值,远超象牙材质的价值了!等等,这里面好像有字!”
老王从师父手中抢过手电,叼在嘴里,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一座闹鬼的凶墓当中。
过了七八分钟,老王放下手电。
“鬼斧神工,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最里面的那颗实心球上的字,还没有蚊子腿大,这种微雕技术,现代决计做不到!”
师父对于古玩文物没啥兴趣,对他而言,许天师的万仞剑比啥都来的实际。
外人看来,道士的法器最好的也无外乎就是雷击木,其实不然,许多传世古刃比雷击木还要好用。
但此类传世名刃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雷击木相对而言还要好找些。
其实各门各派都有传世的兵刃。
例如,神霄派原先便有一柄古刃,相传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秦君主苻坚的佩刀,名曰神术。
只可惜传了三百多年,到了前几年大炼钢运动的时候,被当做破铜烂铁缴获,并丢进了村里的炼钢炉中付之一炬,最后连口锅都没炼出来。
二人一番商量,这个时候,不论是万仞剑还是象牙球,一旦现世,绝对难免毁于一旦,倒不如封存地下,待时局好了,再取出来。
老王当然不愿意这些宝贝被外行人玷污,于是也同意如此。
二人上去之后,只说了墓中有冤魂作祟,已经被解决了,对于墓主人是谁,里面有万仞剑和象牙球的事情绝口不提。
也没人关心这些事情,于是乎,师父又让人把坟窟窿封好。
民兵在那里干的热火朝天,老王也挽起袖子,抄起锄头,一个劲往上填土填砖,生怕埋的不好,被人进去。
张队长却悄悄把师父拉到了一边,提心吊胆地问道:“马道长啊,你前面说,我们在场的人都要倒霉,您看,能不能化解一下?”
师父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胡诌的瞎话。
本着逮着蛤蟆攥出尿来的原则,师父又把张队长吓唬了一番,说要连做十几天法事,才能化解劫难,不然非得死够七个人才算罢休。
师父一番话把个张队长吓得面如金纸。
到了第二天,张队长以一头驴子,和一袋面粉的代价,把师父和老王都要到了铁河村。
老王的调动其实是师父要求的,毕竟俩人说得来。
而理由也很简单,师父哄骗张队长,老王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有他在才能逢凶化吉。
其实也是我师父时运不济,他要是早点到铁河村,早就被张队长当神仙供起来了,何至于要跟畜生抢麸糠?
说完了这段往事,老王坐在副驾驶长出了一口浊气。
师父呵呵一笑,说道:“往事云烟,现而今说讲起来,也不过是道下酒菜啊· · · 对了,那个象牙球,后来你拿走之后,可曾研究出什么眉目?”
“快了,就快了· · · ·”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九塔村。
而狐刚子的墓,就在村西头的一处小山包后面,离住宅区有三公里左右。
现场已经被考古队戒严,几十个队员扎起了行军帐篷,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在营地中央,是个长八米,宽六米的大坑。
考古挖掘跟摸金校尉之流不同,出于保护历史遗迹的目的发掘,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点,一层层往下探索。
有些王侯大墓,甚至一年半载也只是动了皮毛,而不见墓门。
吉普车停下,老王引着我们到了一处行军帐篷。
我以为是会议室,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
行军帐篷里分为两排,躺了四个人,一女三男,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四人躺在行军床上,双目紧闭,我们进来也没个动静,仿佛睡死了。
老王摇头叹息,“睡了五天了,跟植物人似的,我怕事情影响太大,不敢往上报,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师父点点头,走到四人跟前。
我走上前一看,四人身上插着针灸用的银针,按照手少阴经和足厥阴肝经的位置下针。
师父眼睛一眯,说道:“老王,你这明明有高人,还要我来?”
话音未落,一个人便撩起帘子闯将进来。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来人是个满头银发,年纪和师父差不多的老头子,身材中等,鹰钩鼻,深窝眼,穿一身褐色的练功服,很是干练。
老王急忙上前介绍。
“卢老,千万别动气,我来介绍,这位是神霄派马不前,马道长,还有他的徒弟,江初年。”
“马爷,这位就是你说的高人了,卢剑铭,卢老,洛阳人,我们考古队的特别顾问,这针就是他下的。”
卢老眼睛一亮,起手抱拳,“马道长,我这针下的可有不妥?”
师父也作揖回礼道:“锁魂针,并无不妥。”
老王又说道:“马爷,这应该是丢魂吧?”
“嗯,没错,标准的丢魂,要不是这锁魂针,恐怕三魂七魄都跑完了,还好,还好,来得及,我这就招魂。”
说罢,师父叫我将帘子撩起,切记不可落下,而后走到帐篷外面的空地上。
道教招魂又称“摄亡”,本是超度科仪中的一环,不过单拎出来也可以用。
师父摆好三柱清香,口念祝香神咒。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香爇(同“若”)玉炉,心存帝前。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神咒念罢后又画了两张黄符。
一为招魂箓。
二为鄂元帅真形符。
“老王,把四个小娃子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上头。”
师父拿出四张一寸宽,三寸长的黄表纸递给老王。
老王也不推辞,接过毛笔写起来。
那一手蝇头小楷,整齐划一,比印刷体还漂亮。
不多时老王写完了四人的生辰八字,把黄表纸还给师父。
师父脚踏飞摄罡步,先点燃招魂箓。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着意搜寻,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
一遍飞摄罡踏完,师父又在烛火上点燃鄂元帅真形符,再踏飞摄罡。
鄂元帅,全称岳府太保安灵照应鄂元帅,位列东岳府司十太保之一,主管追摄生魂。
烧起真形符的同时,师父开始吟唱《鄂元帅诰》。
“:至心皈命礼。位居岳府,职司艮位,垂慈山林,万类咸蒙化育之恩,案察鬼户,四生俱荷照临之德,从岳至酆,由肝及肾,委五炁以归真,奠三魂而朝元,荡荡神威,赫赫灵祗,大德大应,大智大仁,岳府太保,地府五通追摄生魂,安灵昭应真君,威灵广正天尊!”
就在师父唱诵《鄂元帅诰》的时候,三柱供香有了异动,缭绕的香烟就像是被人牵引着似的,朝四面八方飘去。
师父念完宝诰,俄而双目猛睁,又大声念诵四个失魂的青年人的生辰,随后手指一转,四张写有生辰的黄表纸猛地燃烧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只见原本朝四面八方而去的香烟逐渐回收,化作四条“长蛇”往帐篷中飘去。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手,就把在场众人镇住。
就连那个自持身份,连老王都让他三分的卢老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四个中招的青年逐渐苏醒,卢老又去把锁魂针起了出来。
师父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再三叮嘱这四个人最近就不要参与发掘工作了。
考古队众人如何忙碌暂且不提,我们和老王到了他的帐篷,这里没有外人。
我小声问道:“师父,那个卢老头,是什么来头?咱们的同道?”
师父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倒是老王接过话茬,说道:“小江,你仔细回忆回忆,卢老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味道?”
我仔细回忆起来,卢老和老王还有那个孙大山身上都有同一种味道——土腥味。
但卢老身上除了土腥味之后,还有一种难以察觉的细微气味。
可我却说不清是什么。
“王爷,您就明说吧。”
我懒得做猜谜的游戏,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