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飞机的轰鸣声在远际回荡,逐渐逼近。庞大的机身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宛如天空中的巨兽。
随着引擎声渐渐低沉,飞机穿透云层,燕京国际机场的轮廓在夕阳的映衬下逐渐清晰。
林见山坐在窗边,目光穿透舷窗,深情地俯瞰着这片熟悉的土地。
夕阳的余晖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古老的宫殿与现代的摩天大楼交相辉映,共同诉说着这座城市的历史沧桑与时代变迁。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的航班即将降落……”
空乘的播报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林见山,56岁,身材略显发福,一身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有些花白,整齐地梳向脑后,目光锐利,眉毛浓黑,眉心那颗黑痣尤为显眼,举止间气度不凡。
三年前,林见山竞逐湖东省委书记一职败北。为平衡各方利益,他选择赴京任职。这几年他卧薪尝胆,暗中运筹帷幄。
前几天,他终于等来了确切的消息:明年年初,他将调任江东省委书记。
这个调动对他来说,不仅是职位上的提升,更是对他多年努力和隐忍的肯定。他心中满是欢喜,迫切地想要回家与家人分享这份喜悦。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林见山整理好行李,准备下飞机。
……
车子缓缓驶入院子,林见山下了车,接过秘书手中的行李,吩咐秘书和司机先回去。
咦?今天刘大姐怎么没出来迎接?难道今天没来上班?
林见山心中疑惑,提起行李往屋里走去。推开房门,只见妻子陈燕坐在沙发上发呆,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房间内的气氛异常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他心中一紧,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老陈,我回来啦,这是怎么了?”
林见山忙放下行李,快步走向妻子。
陈燕听到他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
看到林见山的那一刻,她猛地扑过来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老陈,怎么回事啊?”
林见山被妻子的反应吓了一跳,心中疑惑不已。他轻抚着陈燕的背试图安慰她,焦急等待她的回话。
陈燕泣不成声,泪水湿透了林见山的衣襟。她一直啜泣着,没有言语,林见山的心沉得更深了。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轻声问道:“老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陈燕哭了半天,才抽泣着告诉他:“哔哔被人害了……我那可怜的外孙啊……”她的声音颤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
“啊……我的哔...儿啊……”
林见山只觉胸中一股气血翻腾,眼前一黑,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瘫倒在地。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
雁阳市公安局。
刘刚坐在办公室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堆满桌面的案件卷宗,这些都是关于刘哔案件的记录。案件现在陷入停滞状态,所有的线索都难以追踪,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沮丧。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刘刚伸手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哥吗?我是周杰,我刚从穗州回来就听说你家刘哔出事了,你要节哀。”
刘刚的喉咙哽咽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你,杰子。”
周杰是刘刚在来阳县刑警队时的战友,也是他关系最铁的兄弟,又同在雁阳工作,两人来往很是密切。只是周杰目前已经不在公安系统,已调到雁阳市检察院反贪局工作。
“刚哥,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你,但我还是想说,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叮叮叮…”
电话再度响起,刘刚皱了皱眉,抓起电话。
“刘刚,你现在回来,我已经到雁阳了…”一个语气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爸,你怎么…好,我马上回去。”
刘刚吃了一惊,没想到岳父来得这么快。前几天岳母来的时候还听她说岳父正在国外考察访问。他不敢耽搁,抓起公文包就往楼下跑。
车子行驶在雁阳街头,刘刚心中思绪翻飞。脑海中浮现出岳父那张总是沉默寡言的脸。在岳父面前,他一直是噤若寒蝉。岳父也从来没有把这个农村小子放在眼里。
往事一幕幕,回忆一幕幕……
刘刚出生于来阳新氏镇,他出生仅八个月,父亲便赴朝作战,牺牲在异国战场。
10岁那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母亲与大姐相继离世,从此,刘刚和比他大三岁的姐姐相依为命,共同面对生活的艰辛。
他们像两棵孤独的小草,在风雨中飘摇,却从未放弃生长。正是这样坎坷的出身,让刘刚深刻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也激发了他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
17岁那年,作为烈士遗属的刘刚,根红苗正,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参军入伍,进入黑河省边防部队服役。
19岁那年,在对苏边境作战中身中五枪,侥幸活了下来并荣立三等功。同年退伍,进入来阳县新氏公社派出所担任民警。
23岁时,他与18岁的下乡知青林丽相识并相恋。未婚先孕后,次年他们的儿子刘哔出生。
孩子生下以后,林丽才将实情告知父母。时任雁山县革委会主任的林见山勃然大怒,但生米已成熟饭,也只能认可了这门亲事。
25岁时,刘刚与林丽正式登记结婚。在岳父的庇佑下,刘刚开始平步青云,同年调任至来阳县公安局。
5年后,30岁的刘刚成为刑警队长。
1985年,刘刚升任雁阳市公安局任刑警队长。
1987年任雁阳市公安局副局长。
1991年任雁阳市公安局局长。
最近这一年,他一直在往省城跑,上下疏通。他太想进步了,出身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在岳父面前,他始终感觉自己矮人一截,仿佛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岳父的认可。岳父那冷冷的目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时刻刺痛着他的心。
这种自卑感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不依赖岳父的帮助,去证明自己,去获得那份属于自己的尊严和认可。于是,那种因自卑而产生的自负感愈发强烈。
他渴望运用权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让全世界都对他俯首称臣。他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力,能攀上更高的位置。让所有人看到,即便是他这个从小在农村失去父母的乡下小子,也有能力站在权力的巅峰,去俯瞰那些他曾经只能仰望的人和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回到家中,妻子和岳母在一旁啜泣,岳父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
林见山沉着脸听完刘刚把案件始末详细讲了一遍后,缓缓点起一支烟,沉吟半天没有说话。
“公安厅那边有提供支持吗?”林见山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问道。
“省厅那边没有直接出面,只提供技术支持,案子侦破以市局为主。”刘刚小心答道,生怕触怒岳父。
“让省厅介入,省厅破不了就找公安部。我就不信凶手会变成风飘走!我现在就给许立新打电话!”
林见山掐灭烟头,抓起话筒就开始拨号……
刘刚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岳父颐指气使的朝着许立新下指示,大气也不敢出。林见山身上散发的气场不怒自威,况且现在还是一脸怒容,更令刘刚如触针毡。
挂断电话,林见山脸色阴沉,来回踱着步,越想越恼火,瞪着刘刚夫妇训斥起来。
“刘刚、林丽!哔哔的遇害和你们疏于管教有着很大的关系!我早就说过,你们没时间管孩子,可以送过来让你妈看着,可你们呢!根本就没当回事!现在造成这种局面!我真恨不得扇你们一顿!”
林见山越说越来气,指着刘刚的鼻子大骂。
刘刚低着头任由岳父斥责,林丽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