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章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王国卿的办公室内,李顺平坐在下首,面色凝重,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
王国卿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账本,眉头紧锁,手指停留在账本的最后一页上。他抬头望向李顺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李顺平感觉到心跳在加速,额头的汗珠悄然滑落。
“李所长,账本做的很好,看不出什么,”王国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是真实情况呢,我想你告诉我。”
王国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账本“啪”的一声合上,扔在了桌上。他站起身,走到李顺平面前,目光如刀。
李顺平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仿佛要冒出火来。他抬起头,对上王国卿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心中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缓缓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王……王乡长,是……是……是杨向鸣挪用了。”
李顺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国卿打断,伸出一只大手,稳稳地按在李顺平的肩膀上。
“李所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王国卿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李顺平的心上。
李顺平只觉得肩上的重量如同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直视着王国卿的眼睛,缓缓开口:“王乡长,年初,杨向鸣给我打招呼,将原本要给老师发放的工资截流,理由是教育专项工程费用紧缺,要优先保证工程进展,所以,将这笔钱来用作为南征完小工地的建设费用。”
“专项教育工程费用都是规划好的,怎么会出现紧缺现象?况且工程尚未完工,又哪里来的紧缺?你当时就没考虑这个问题?”王国卿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满是疑惑。
“考虑了,我当时也很疑惑,只是……他是乡长,他说的我不敢不听啊。”李顺平无奈地说道。
“杨向鸣说把教师工资挪作弥补工程费用,那这笔钱你是怎么给的,划拨到谁的名下?”王国卿若有所思,缓缓开口。
“划给建安公司的公户,建安公司是承建商,划到他们的公户是没有问题的。”
“你有监管他们的资金使用情况吗?”
“这个……”李顺平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开口。
王国卿瞥了李顺平一眼:“那就是没有监管了,你只管给钱,他怎么用就和你无关了。”
李顺平只能尴尬的一笑,不置可否。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当教育工程专项资金发放到建安公司的账户后,这笔钱并未用于工程建设。”王国卿凝神片刻,看着李顺平。
“王乡长,您是说,他们把专项资金自己吞了,然后又把教师工资挪去填补亏空?”李顺平又开始有些心跳加速。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马金生与杨向鸣相互勾结,把专项资金套取出来,装入自己的腰包。接着,他们转手将工地承包给其他人,从中牟取暴利。当然,分包这个是事实。”
王国卿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扔给李顺平,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李顺平忙掏出打火机给王乡长点上。
王国卿吐出一口烟圈,轻声说道:“分包后,由于资金匮乏,工程队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削减成本,包括偷工减料、使用劣质材料等,这些都是事实。这样就直接导致了工程质量的急剧下降,但工程队仍然不断地向马金生讨要款项,因为他们需要支付工人工资和购买建筑材料。面对这种情况,马金生不愿意自掏腰包解决问题,于是,找到他姐夫,两人商量把教师工资挪过去填补亏空。”
李顺平听着王国卿的分析,面色愈发凝重。他抬头望向王国卿:“王乡长,应该就是这样,工程专项资金都是规划好的,如果有短缺也不至于达到将近百万……。”
王国卿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紧盯李顺平。
“李所长,你在这件事里陷的有多深,你必须老实告诉我。”王国卿淡淡开口。。
李顺平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额头上冷汗直流,双唇颤抖着。
王国卿见状,缓缓走近,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顺平的肩膀,但那力度却像是千斤重锤,让李顺平无法呼吸。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我,是拿了一点好处费,马金生给的。”
“多少?”王国卿的声音冷得如同从冰窖里传出。
“一……一万。”李顺平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无法再隐瞒。
王国卿缓缓踱步至窗前,背对着李顺平,声音低沉:“李顺平,你想怎样抉择,是让我救你,还是任你自己?”
李顺平闻言,双膝一软,跪在了王国卿的面前,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乡长,你想个办法救救我,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绝无二心!”李顺平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王国卿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顺平。他蹲下身,将李顺平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李所长,你要明白,好人做了一件坏事,那叫原形毕露,坏人做了一件好事,那叫浪子回头,善良的人总觉得拒绝别人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没有绝对,而我是善良的人,我不会拒绝别人。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谢谢,太感谢了,王乡长……”
李顺平感激涕零,几乎又要下跪,被王国卿制止,看着他继续说道:“想让我救你,你在外面那些不干净的关系就要彻底断掉,我说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李顺平忙不迭的点头:“请王乡长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干净的。”
王国卿微微点头:“把你这两年收的东西都交到我这里,大额的你就写封信,日期就写收到东西的第二天,信上写明是某某送的,我会和周书记沟通好。你所有收受的都算你主动上交了,以后不要乱来了,听着,把脏话说出去,嘴巴才会变得干净。如果把脏话咽下去,心就脏了。”
李顺平千恩万谢的退出乡长办公室,脸上的汗水与泪水交织,那是他内心挣扎与恐惧的写照。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满是感激。
若不是王国卿给他这个赎罪的机会,恐怕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身陷囹圄。
李顺平离开办公室后,王国卿转身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老刘吗?我这有点事情想麻烦你一下……”王国卿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你找人查一下建安公司的账户,看看南征完小的教育工程专项资金使用情况,特别是最近几个月的流水记录。另外,还有杨向鸣和马金生的个人账户,也一并查一查……好嘞,好嘞,那就太感谢了……过两天进城了,咱俩一起喝一杯……好,好,那就挂了。”
放下电话,王国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喃喃自语:“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来阳市看守所内,杨向鸣被两名警察押解走向审讯室。他面容憔悴,本来肥圆的身躯也不如原来厚重,像是老了十多岁。
审讯室内,灯光昏暗,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杨向鸣被安排在椅子上坐下,对面坐着市检察院的白洁。
她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如刀,身着制服,英姿挺拔。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双大眼睛犹如深邃的湖水,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
“杨向鸣,关于你的渎职犯罪行为,是否还有隐瞒没交代的?”白洁的声音冰冷而严肃,不带一丝情感。
杨向鸣咽了口唾沫:“白科长,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白洁微微皱眉,声音更加低沉:“你的犯罪行为真的就只有这些吗?杨向鸣,你身为公职人员,却利用职权谋取私利,你应该清楚,你的行为已经给南征乡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杨向鸣低下头,不敢直视白洁的眼睛。审讯室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回荡。
杨向鸣一案本来已万事俱备,所有证据都已收集完毕,准备移交给法院提起公诉了。
可就在昨天,一封神秘的检举信出现在检察院门卫室。检举信的内容指控杨向鸣与建安公司相互勾结,侵吞巨额教育工程款并挪用教师工资。信中还附带了几页银行账目详单的复印件,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些指控的真实性。
负责此案的白洁得知此事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封检举信可能会对整个案件产生重大影响,甚至改变案件的走向,量刑都会加重。在向银行核对了账目确实属实后,再次提审杨向鸣。
白洁目光凛然,看着杨向鸣,缓缓开口:“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前几天,南征乡全体教师都去上访了,把乡政府大院都给围了。”
杨向鸣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愕。他知道教师上访意味着什么,而一旦查起来,他挪用教师工资的事,私吞教育工程专项资金的事,都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来
他强作镇定,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双手在桌下微微颤抖。
“白科长,我不明白,南征乡的教师上访,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白洁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站起身,走到杨向鸣面前,目光如炬,微微俯身,低声说:“杨向鸣,教师上访,是因为他们的工资被拖欠,从年初开始就拖欠,到目前达半年之久,而你此前一直都是乡政府一把手,拖欠工资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杨向鸣尽力保持镇定:“这在基层是很正常的现象。乡级财政吃紧,不仅仅是南征乡,很多乡镇都有拖欠现象。”
白洁心里冷笑,她早已料到杨向鸣会狡辩。她退后几步,重新坐回椅子,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取出那份银行账目复印件。
“杨向鸣,你看看这个。”她说着,将详单复印件递了过去。
杨向鸣的双眼快速扫过单页,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但他仍试图狡辩:“这……这只是普通的资金流动,不能说明什么。”
“教育工程专项资金全部支付给建安公司后,教学楼工程居然还没完工,然后建安公司半年内,又陆续收到90多万的打款,付款方是南征乡财政所。请问,这比款项是什么费用?”
白洁俏眉竖立起来,她猛地站起,双手将文件夹重重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杨向鸣,还有个事忘了给你说,昨天我们把你所有直系亲属的银行账号,也顺便都查了一遍,收获不小啊。”她的话语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杨向鸣的心头。
杨向鸣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双眼失神地望着白洁,是一种坠入深渊的绝望。
走出审讯室,白洁的步伐轻快,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回想起刚才在审讯室里的情景,白洁心中依然难以平静。
杨向鸣,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伙,此刻却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地承认了与建安公司勾结侵吞教育工程款,挪用教师工资的罪行。那一刻,他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绝望。白洁感到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
转角处,白洁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王国卿和刑警队副队长刘晓林坐在沙发上等候,两人面色严肃,正在讨论着什么。见白洁进来,王国卿立刻站起身,迎了上来:“白洁同志,怎么样?杨向鸣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白洁微微一笑,微微点头:“他承认了,全部都交代了。”
刘晓林也站起身,抑制不住的兴奋:“太好了,这下可又给他罪加一等了,这辈子,就别想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