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朝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悄声对琼乐道:“公主,您想不想听太子妃弹琴,您刚刚不是说她漂亮,等会儿她弹完您再夸她,她肯定更高兴。”
琼乐年龄小,被忽悠过去了,走过去扯着林以棠的裙角,推她去琴边,“皇嫂,思思想听皇嫂弹琴。”
宁贵妃摸了摸鬓发,笑盈盈道:“太子妃幼时善琴,不如同这位琴娘比上一比?”
妃嫔也附和宁贵妃,“太子妃既然嫁与太子殿下,必定有过人之处,如今也让我们开开眼。”
顶着众人的目光,林以棠道:“那便谨遵娘娘懿旨,若是弹的不好,娘娘勿怪。”
宁贵妃让人搬来软椅,一众人坐下,纷纷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向来端方的姜明昭脸上也闪过玩味。
林以棠抬手,纤纤玉指拨动琴弦,琴声如潺潺流水,小雨绵绵,忽然间,琴调放高,宛如白玉落盘,鹰穿柳浪,空谷幽灵,绵延不绝……甚为惊艳。
林以棠幼时琴艺确实低劣,可她随着林父回了南陵,那里素有丝竹之乡称号。
在南陵那几年,她无聊时便随着师父学艺,琴艺无比精进。
再看宁贵妃,即便刻意压制着,还是能看出其眼中的不满,护甲戳着手边的帕子。
姜明昭表情管理极好,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盛着淡淡的笑意,可手下同宁贵妃一样,把帕子捏成了一团。
她们都想不到,林以棠会弹琴,还弹的极好。
一曲结束,一位答应笑道:“太子妃果真技艺高超,比那京城名妓也技高一筹。”
这位就是宁贵妃找的枪头鸟。
同名妓比较,可不是故意打太子妃的脸,几位妃嫔瞧着林以棠低语,脸上滑过轻蔑。
林以棠起身,还未说话,门外传来声音,“太子殿下到。”
李泽煜一身锦袍从外进来,朝宁贵妃福身,冷着脸,“何时父皇的末等妃嫔也能评头论足孤的太子妃了,父皇前些日子才下旨鼓励士农工商同步发展,好好的琴师诬称为名妓,可真是好礼数。”
谁都没想到太子会来,说林以棠的那位答应吓的立马道:“太子殿下恕罪,是妾口无遮拦,辱了太子妃名声。”
李泽煜牵了林以棠的手,把她拉起来,“即是口无遮拦,那便请示了父皇自罚掌掴。”
他看向宁贵妃,“贵妃娘娘和诸位可有指点?”
众妃嫔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要知道皇上极为重视这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素来我行我素,恶名远扬,惹了他,明日横尸宫中也是有可能的。
太子如今这般,今后宫中怕是没人敢惹太子妃。
宁贵妃也没想到太子今日会来,既然没讨到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一切都听太子的。”
“如若无事,孤先带太子妃回去。”
林以棠不急不慢道:“既然大家觉得我琴艺好,想必我更适合这把琴,贵妃娘娘把琴赠予我可好?”
这把琴有市无价,顶好的材质,总不能白白当众卖艺。
宁贵妃也知道这琴好,就连皇上之前都夸过,现在也只能割爱,“太子妃自便。”
林以棠抱着琴离开,琼乐追上,扯扯她的衣裙,揪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嫂嫂,今日是思思莽撞,嫂嫂还会给思思做糕么,我能去东宫找你玩吗?”
林以棠将琴递给李泽煜,蹲下摸摸琼乐的脸蛋,“当然可以,只要公主来就有糕吃,我亲手做给公主吃。”
四五岁的小女娃能懂得什么,这般玉雪可爱,谁能忍心怪她。
琼乐抽出发髻上的一朵粉色珍珠绒花,“嫂嫂,这个给你,算作我们的信物。”
林以棠心里软绵绵的,抽出头上琼乐夸过好看的珍珠发钗,“那嫂嫂也把这个给公主,公主随时可以找我玩。”
“好,嫂嫂最漂亮最好看了。”
李泽煜将她拉起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林以棠依依不舍和软乎乎的小女娃告别。
她离开后,宁贵妃恨铁不成钢地将女儿抱过来说教,“你啊你啊真是吃里扒外,敢去东宫打断腿!”
琼乐朝宁贵妃扮鬼脸,“我去父皇书房捣乱父皇也是这样吓我的,我要去告诉父皇母妃要打臻臻,今日不回来了!”
回东宫的路上,林以棠问李泽煜:“你怎么突然来了,政务不忙吗?”
“不忙,顺路而已。”
李泽煜身后的小夏子撇撇嘴,夸张地无声模仿:“顺路而已~”
顺路才怪,当值处和书房的奏章都堆成山了,忙的团团转了。
殿下生怕太子妃被宁贵妃那一群人吃了。
李泽煜怪异地瞧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孩子了,还有弹琴。”
“在南陵的时候学的,人都是会改变进步的,总不能像从前一样一成不变。”
李泽煜沉默了。
林以棠突然想起李泽煜小时候,把玩着手里的小绒花,唇角微扬,“只要不爱哭不叫不闹,不像某人小时候一样的小孩,我现在都喜欢。”
李泽煜凤眸微眯,有些羞恼,却也较真,“你既不喜欢我,为何要留我?”
林以棠想了会儿,实话实说,“架不住你小时候长的好看啊,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哪儿跟现在一样,早知道当初给你穿一穿女孩子的衣裙了。”
她说完提着裙子就跑了,留下李泽煜在后面深思,他就知道,从一开始包括现在,她只看上了他的皮相。
林以棠先一步跑到东宫,怕李泽煜小心眼找她麻烦,躲进卧房。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李泽煜现在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特别爱记仇。
昨夜同她亲近时,使劲儿地掐着她的腰,压着她的胸脯,她都哭了还要问她:“我跟温宴辞谁对你好?”
她不说话,他就跟狗一样咬她,非要从她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真真烦人极了!
到了用午膳时,李泽煜说:“你给我弹一首曲子。”
林以棠知道,意思就是弹一首他就不同她计较了。
午后,宫人在院中支了软榻和桌子,将那古琴放置上面。
林以棠一身紫色纱衣,上面绣着大片的海棠花,把她衬得面容更加白皙精致,韵味十足。
女孩白皙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悦耳的琴声流淌而出,如听天籁。
她身前是古琴,身后是火红的枫树。
一阵凉爽秋风吹过,数片枫叶如蝴蝶飞舞,盘桓在她周围,枫叶映霜红,将女孩的脸映得红润漂亮,灵动的眸子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李泽煜支着头斜倚在软榻之中,静静看着她弹琴。
如今她琴艺一绝,谁能想到数年前她是一个为了逃课,不惜拿他做挡箭牌的顽劣学生。
当年琼华摔坏自己的琴诬陷她,她却也知晓让他为她出头。
那时,他是她在宫中唯一的倚仗。
记忆穿过时间的长廊回到现在,她依旧在他身边,而他灿烂的眸中同从前一样,唯有眼前紫纱女子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不明情愫在空气中蔓延和悠扬琴声碰撞,她抬眸看他,目光接上,只余心动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