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医院。
温沁祎低烧了三天。
混混沌沌睡了三天。
周廷衍和温则行没日没夜，陪着，护着。
时刻不敢离。
以前，温则行千防万防，就怕豺狼虎豹觊觎温沁祎美色。
谁也没想，如今她嫁了人，生了子，生活平稳幸福。
这事却到底没防住。
这三天里，洛绯绯一下班也会赶来医院。
一过晚上十点，温则行就软硬兼施，赶她回家睡觉。
不走他又要生气，洛绯绯只好乖乖离开医院。
她先去四合院，看看熟睡的玖玖。
再问问育儿嫂，玖玖见不到爸爸妈妈，会不会哭闹，有没有好好吃饭。
周津时这么小，但是已经有了小心事。
快十一点了，他竟然没有真的睡着。
洛绯绯一进婴儿房，玖玖“腾”一下从婴儿床里坐起来。
身上一件白底蓝图案的小睡衣，一个白色拉拉裤。
看来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玖玖瘪瘪小嘴，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涌出来。
育儿嫂要去抱，玖玖也不让。
麻利地爬下婴儿床，光着小脚丫儿，咕咚咕咚跑向洛绯绯，扑在她怀里哭。
“玖玖要妈咪，要爸比，求求你呀……”
洛绯绯把玖玖抱进怀里，她受不了他哭这么伤心，眼泪也跟着刷刷流。
洛绯绯抱着玖玖满地溜达。
“玖玖乖啊，你爸爸妈妈去给你买超级超级大的战舰模型，玖玖是不是最喜欢这个？”
玖玖一双白嫩小胳膊，像搂住救命稻草一样，搂紧洛绯绯脖子。
小脸蛋儿搭在她肩膀，哭得一抽一抽，偶尔还跟着咳嗽。
“玖玖不要战舰……玖玖就要爸比，妈咪，求求你，求你呀……”
就这样，洛绯绯使尽浑身解数，哄了一个多小时，玖玖终于趴在她肩头睡着。
……
再回家，洛绯绯一个人躺在宽大舒软的床上，久久不能眠。
肩膀上好像还有玖玖哭得湿哒哒的眼泪。
好可怜，好揪心。
洛绯绯不敢想象，温沁祎被程颂年堵在昏暗的卫生间时，该有多么无助和绝望。
这些，都让她辗转反侧。
洛绯绯不禁想起前领导商仲安。
如果他还在盛北博物院就好了。
—
早晨七点。
病房门被敲响。
薛晓爽带了两个护士，特意来给温沁祎做检查。
护士把病床四周拉严了帘子。
外面，周廷衍和温则行听见帘子里传出“咚咚咚”的心跳声。
异常快速而猛烈。
那是周廷衍和温沁祎宝宝的心跳。
也是这几天困扰他们的问题。
不多时候，薛晓爽“唰啦”一下拉开帘子，站到两个男人面前说明情况。
“琬琬依旧低烧，物理降温继续做，胎儿心率还是过快，主要还是考虑琬琬受过惊吓，情绪波动比较大，胎儿也受影响，今天硫酸镁继续滴。”
薛晓爽低头看记录本确认，“关于胎儿心率，昨晚已经排除脐带绕颈导致的缺氧，但是不完全排除胎盘功能异常，或者胎儿宫内感染。”
薛晓爽面向周廷衍，“接下来的话不好听，我们会尽力，但是无法排除情况变糟，随时观察，好吧？”
周廷衍太阳穴突突跳着，铁棍搅拌似的疼。
脸色非常难看。
温则行先和薛晓爽说话，“孩子，我们一定是想要的，但是大人更不能有一丝一毫危险。”
薛晓爽点头，“我懂。”
周廷衍抬手捏了捏太阳。
右手拳峰印着青紫色淤斑，烙在润白的手上，格外清晰。
他已经记不得，他怕薛晓爽。
“琬琬什么时候能醒？这样不吃不喝，只输营养液我不放心。”
周廷衍太阳穴又突突跳了两下，“我和琬琬都是Ab型血，我一会儿给她输几袋血，行不行？”
血液肯定比营养液来得好。
薛晓爽看着高大的周廷衍。
头发不再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洗干净之后的清爽柔顺。
脸依然很英俊。
只是几天夜熬下来，眼底满是疲惫。
薛晓爽抬手拍了拍周廷衍肩膀，“周先生，你先冷静冷静。”
她知道他疼媳妇儿。
但是，现在还没到输血的份上。
说完，薛晓爽带着护士离开病房。
周廷衍感觉此时的自己，已经反应迟钝。
他低头看看自己右肩。
薛晓爽说话就说话，拍他几下干什么？
接着，周廷衍坐到病床边，握住温沁祎冰冰的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那么静静睡着，不再感知喜和忧。
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周廷衍忽然把头埋进白色被褥，贴着温沁祎胳膊。
声音闷得无比模糊。
“宝宝不好，你也不好……”
温则行看着周廷衍，趴在那半天都没起来。
肩膀细微颤着。
小叔再也忍不住，转头面向窗子。
眼睛湿了又湿。
谁带大的孩子谁疼。
周廷衍都这么疼，温则行只会更疼。
待情绪平稳一些，温则行还要做个稳定大局的长辈。
他出去买了早饭。
回来时，周廷衍竟然还握着温沁祎的手，在病床边趴着。
洗手间里晾了洗好的毛巾，一看就是他给温沁祎做过物理降温。
温则行把早饭放好。
走过来踢一脚周廷衍凳子，“起来吃饭，别要死要活。”
收拾程颂年时，简直是个披荆斩棘的常胜将军。
那么英勇无敌，杀伐果断。
几招几式就置敌方于溃败之地。
现在，周廷衍比吃了败仗的还颓丧。
周廷衍没抬头，握着温沁祎的手动了动，回答温则行:
“你先吃，我难受。”
温则行走去拆早饭，“十分钟，周廷衍，十分钟你再不过来，饭就扔了。”
……
十分钟将要过去，周廷衍从病床边起身，先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脸。
刘海被凉水打湿，一缕缕垂在眉宇间。
湿发下的眼睛还红着。
周廷衍随便拿了个包子，又坐回到病床边。
然后，温则行就看到非常幼稚，又惹人眼泪的一幕。
周廷衍把包子凑到温沁祎脸边，哄人地说:
“bb啊，你闻闻包子香不香，几天不吃饭，想不想吃？”
温沁祎依然没反应，平静如水。
睫毛都不动一下。
周廷衍就那么举着包子，好一会儿都没动。
手臂僵在那里似的。
直到确定温沁祎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周廷衍才收回手，把包子凑到嘴边。
“温沁祎，你不吃我全都吃了？别怪我不给你留。”
说完，周廷衍把包子一口咬下去一大半。
他从没吃过那么难吃的包子。
酸，苦，咸，涩，伤心，痛楚，担忧……
难以下咽。
这一口包子，周廷衍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
而另一半，他放到了柜子上，始终没吃。
……
临近中午，温沁祎在一个个大梦过后，终于醒来。
她睁开双目，动了动脸，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柜子上的一半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