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就呕,下床就跑卫生间。
成了温沁祎怀二胎后,睡醒的必备操作。
这一胎,可没有玖玖那么省心。
玖玖虽然生出来调皮,但是在温沁祎肚子里时,是真的不闹人。
周廷衍昨晚回来得晚,洗了澡已经快凌晨四点。
他感觉自己也就刚睡着,身边人就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温沁祎为了不吵到周廷衍,尽可能小动作地滑出被子下床,随之,脚步急促地半跑去卫生间。
周廷衍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也掀开被子,长腿一落下了床。
地板上,穿拖鞋时,人不稳地晃了下。
周廷衍走去卫生间时,温沁祎正趴在马桶上孕吐。
长发披淋在背后,发梢下露出一截细白腰肉。
一早,胃里什么都没有,温沁祎吐得满嘴发苦。
脊背嗖嗖,一阵阵冷,直冒虚汗。
周廷衍长身站到温沁祎身后。
睡衣扣子散了几颗,些微散乱地掩着里面的润白胸肌。
蒸汽眼罩被随意掀在头上,露出整张睡意困顿,却英俊无俦的脸。
周廷衍一手端着温水,另一手不停给温沁祎顺着背。
“早知道这么辛苦,宁可不做都不该配合你。”
一发即中,是他想都不会去想的意外。
怪他那个阶段熬夜熬得不算多,身体比较好,体内的各种细胞都活跃得很。
非要一次就闯出“惊天大祸”。
温沁祎呕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周廷衍扶着她起身,温水递过来。
温沁祎漱了口,却不以为然似的,“晓爽说我们这一胎多数是女儿,周周,你不想要个女儿吗?”
趁她还年轻,身体恢复得快。
帮周廷衍,也帮自己实现儿女双全。
周廷衍看着弯身漱口的温沁祎,背影那么纤薄,瘦了。
睡醒就呕,吃完就吐。
不瘦都怪。
“不想要。”周廷衍在温沁祎身后,轻轻贴近她的背,双臂环住她的腰。
“相比于想要女儿,我更想让我老婆好好的,你这样,我一点都不安心。”
这一点,周廷衍和温则行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当初温沁祎生玖玖,小叔站在产室外,心脏没有一刻不被攥紧。
女人生子遭得罪,小叔打心底抵触。
从新婚到现在,温则行和洛绯绯每次缠绵温存,都自觉避孕。
别管人家避孕t种类,花样繁多,但是避孕这方面,小叔是认真的。
洗漱台前,温沁祎开始挤牙膏刷牙。
胃里已经缓和了不少。
温沁祎用后身顶周廷衍,赶他去睡觉。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熬,周周你回去睡觉,昨晚睡太晚,总这么熬夜不好。”
周廷衍才不走,轻轻揉着温沁祎胃部。
“我问过医生,她说孕早期过去,孕吐多数会缓解,bb商量一下,休息一个月,行不行?”
温沁祎快速刷了牙,洗了脸,转过身面对周廷衍。
“周周,我想等到产假再休息,孕吐不是大事,尤其我现在还在准备高级修复师的考试,手里独立承担的工程项目越多越好。
你看白白,再有三个月就生了,还在医院上班呢,一天拔牙,修牙不计其数,这个月升了职称。
我小婶婶,在气象局上镜次数越来越多。
还有惜凝,已经考研上岸,大家都在默默努力,越来越好。”
温沁祎说了这么多,周廷衍拿着烘温的毛巾,一点点沾着温沁祎脸上的水珠儿。
他还是想试图说服她。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事业心的人,但是只休息一个月,也不行么?”
温沁祎饭后也总吐,在家里能被照顾得好一些,营养补得更好。
可是,没有犹豫,她再次拒绝:
“下个月有画卷清史的讲座,我要代表书画组发言,当天会去好多文物界前辈,我不想放弃交流机会。”
商仲安一走,温沁祎再没了和院长出差学习的机会。
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程颂年问过一次温沁祎要不要随同他出差,但是他只带她一个人。
温沁祎不敢,也不能去。
周廷衍简短思忖,“大型讲座,派你上台讲话,组里其他前辈没意见?”
他总会为她想得多。
怕她被捧杀。
温沁祎解释着,“程院长说鼓励年轻人多发言,多创新,所以——”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周廷衍对程颂年总是有芥蒂,但是院里所有文物组都是这样安排。
周廷衍不屑冷笑,“就他?连商仲安一半都赶不上。”
温沁祎知道周廷衍心情一般。
于是摘了他头顶胡乱推上去的眼罩,柔柔理他头发。
“老公,我在院里没什么话语权,你要不要走个关系,到时候去现场看我?”
那将是温沁祎第一次在大型讲座上讲话。
现在的她,还无法预见,自己将来会成为文博专业讲师。
而这,只是她未来事业的一部分。
周廷衍握了握温沁祎胳膊,没握到什么肉。
手感是一把柔骨。
瘦了就是瘦了。
心情根本好不起来。
“讲座不去,商仲安一走,我也没什么话语权,当你老公万能,路路走得通?”
“好。”温沁祎才不信,反斥一句,“你只走得通水路。”
周廷衍面无表情,冷感与热夏相悖,“而且,万一你到时吐台上,我还得跑上去抡拖布擦地。”
说话真难听。
温沁祎一把推开周廷衍。
“好,我明早直接吐你身上。”
“咚咚咚……”
卫生间门外一声又一声的弱响,接着是玖玖的奶萌声音。
“爸比,妈咪。”玖玖的小拳头还在捣,“我可以进去嘛?”
“门没锁,周津时,自己进来。”
周廷衍微微回头,向儿子发声。
当他有郑重的事要说,或者心情一般时,就会叫玖玖的全名。
“玖玖进来,爸爸妈妈欢迎你。”
温沁祎略过周廷衍,去给玖玖开了门。
结果,那个鬼机灵的小孩儿哥已经跑向婴儿房,留一个小腿如飞的可爱背影。
一句周津时,玖玖就顿感氛围不妙。
走为上策。
温沁祎回头,冷眼凝视周廷衍。
“都怪你,你把玖玖吓跑了。”
“……”周廷衍抬指,点了下温沁祎额头,“现在你把我吓跑了。”
周廷衍一双长腿往卫生间门口走。
“抱我儿子睡觉去,某人自觉点,多吃点饭,省得家里厨师被裁员。”
-
七月。
是盛北城最热的季节。
到处热得像凝了胶,滚烫地融在一起。
好在举办画卷清史讲座这日,天色有点阴。
朵朵灰云垂在一座座大厦顶端,闲情悠悠。
下午,讲座大厅幕后,温沁祎和同事们一一有序入场。
温沁祎坐在第三排,最靠中间通道的位置。
所有需要上台讲话的,都会坐在最旁边。
待所有人都坐好,第一排依旧空了两个座位,两座之间隔出五个位置。
温沁祎扫一眼空位上的名牌。
一个是程颂年,另一个被第二排的人遮住。
两三分钟后,白衫黑裤的程颂年落了座。
现在仅剩的唯一空位,应该是哪个大佬前辈还没到。
温沁祎开始默默背着稿,周廷衍不来看她,她也要表现完美。
一个小时前,他给她发给微信:
老婆,好好表现。
温沁祎稿子刚温了一半,忽然有只男人的手伸来,在她侧脸轻佻地捏了下。
温沁祎下意识握紧拳头,猛地转脸。
手已经扬起,却瞧清眼前一只养尊处优的男人手。
腕上缠三道白净蛇骨。
“干嘛,打你老公?”周廷衍高身立在温沁祎椅边,用膝盖碰了下她的腿,“在家打几下就算了,出门在外还打?”
周廷衍捏人脸颊的右手收了。
左手闲闲地抚弄着一条黑蛇。
他好像刚抽完雪茄,身上弥着淡淡的木味烟草气。
长身男人矗立在灯光下,丝丝黑发都染了光。
光影将他周身轮廓勾勒,上位者风姿熠熠生辉,不能再完美。
一时间,所有同事和同行都被周廷衍吸去了目光。
人实在好看。
只是,男人手里玩着蛇,也是真的吓人。
黑色蛇身与修长白指相绕,相缠,看得人冷簌簌竖起一层汗毛。
“不是说不来吗?你坐哪?”温沁祎仰面问周廷衍,“快去坐好。”
没看见所有人在看他么?
周廷衍抬眼一扫前面的唯一空位,指尖捋了捋温沁祎的低马尾,“我坐前面,你和我一起过去。”
就这一个位置,还把原定的一位挤到了第二排。
第一排都坐的什么人物,什么含金量,谁不清楚。
温沁祎才不去,不去凑热闹。
现在的她,还不能担得起这种重量。
何况就一个座位,总不能像在自己家似,两个人抱着坐。
温沁祎直推周廷衍后腰,“我就坐这,周廷衍,你赶紧到前面去,别在这站着,很显眼啊,显眼包。”
周廷衍倒是听话。
说走就走。
走下两级台阶,去了自己位置,人却没落座,先和左右两位在座大佬握手。
简短言谈后,周廷衍又折返回来。
双手掐住温沁祎的腰,把人向座位里面挪了下。
他自己也挨着她,落身坐下,“我搭个边,你上台结束我就走。”
周廷衍的每分每秒都被占得满,压缩了不少事,才能过来一趟。
他不能错过温沁祎第一次上台,为她鼓掌的机会。
她问他能不能来时,那么满心欢喜。
讲座还没开始,大厅没亮起所有灯光。
黯色中,温沁祎挽住周廷衍胳膊,低声和他说话:
“谢谢没有话语权的周周老板来给我捧场,等我吐到台上,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说到话语权,周廷衍侧目,看着温沁祎轻笑。
“bb,你那天说我只走得通水路,我思来想去,你指的是哪条?”
温沁祎耳垂腾然一热,听着不像好话。
“周廷衍,你在这挤我也就算了,别影响我背稿,到时候卡壳,不止我丢脸,你也跟着丢脸。”
周廷衍偏脸过来,亲了温沁祎一下。
“bb你先放松,准备这么久,一定会顺利,一旦你真卡壳讲不出来,我会上台救场。”
恰好,程颂年此时回了头。
暗色光晕里,周廷衍亲温沁祎的光影轮廓好刺眼。
待周廷衍回脸,程颂年的视线刚好收回。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秒之内短暂交汇,又冷烈错开。
周廷衍抚蛇的手不由紧了下,小黑蛇应激似的张开大口,对着头上男人表示反抗。
接着,对准周廷衍手腕一口咬下去!
好在,小黑蛇也是不敢逆主的,一张大口咬在了周廷衍的表盘上。
周廷衍垂眸一睨,冷冷告诫小蛇,“给我老实点。”
程颂年也给他老实点。
否则,周廷衍非砸了他的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