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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

立秋以后,盛北白天还是很热,但是早晚明显凉爽不少。

风微微的,沁人的凉。

商仲安带白青也一起走进警局时,风就是这样舒适。

等两人再出来时,外面晴日当头。

车子被烤得烫手。

商仲安撑了太阳伞,罩在白青也头顶,“宝宝,有没有不舒服?”

白青也挽住他胳膊,摇摇头,“没不舒服,商商,我想喝热奶茶。”

商仲安覆住白青也略微发凉的手。

“好,马路对面就有你喜欢的奶茶店,还喝白雾红尘么?这次想要三分甜,还是不加糖?”

白青也感觉自己要低血糖,无力,心悸,不由自主地发热。

身上却是凉的。

“七分甜吧。”白青也说。

商仲安放缓脚步,从西裤口袋拿出一颗糖,剥了皮放到白青也嘴里。

“逞强的小孩儿。”他说。

甜糖在舌尖化开,白青也轻轻地笑,“好甜啊,商商。”

商仲安环住白青也的腰,带她过马路。

“我不甜,你才甜。”

每一次来配合处理陈迦雯的事,白青也都是把噩梦再重做一遍。

羞辱谩骂,推搡拳脚,刀割血肉,空教室,暗角落,死胡同……

白青也每次和警方说这些时,都会让商仲安出门回避。

他知道的,远没有这么多。

这次,在商仲安的帮助下,找到了更多曾经被陈迦雯霸凌的人,或者当事人家属。

因为,有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的,受曾经的欺辱阴影,依然在和重度抑郁痛苦对抗中。

今天,这些当事人,或者家属,一起去警局递交了证据材料。

白青也听着他们讲述所遭遇的黑暗与血腥,太能感同身受。

曾经,他们是一朵朵身陷黑色泥潭的弱花,枝折叶断。

陈迦雯,死不足惜。

马路过去不久,奶茶店在即。

商仲安和白青也还未登台阶,一对男女刚好从店里走出来。

两人挨得近,很亲昵。

男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递到女人嘴边,女人偏身凑近喝了一口。

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两个咯咯笑起来。

热热的阳光里,光明又幸福。

欢快的说笑中,舒芸目光不经意流转,刚好看见迎面走来的商仲安和白青也。

隔着空气,短暂的目光交汇。

舒芸笑着打了招呼,“你好,商仲安。”

商仲安面色无澜,温雅随和,“你好,舒芸。”

他们,熟悉,又陌生。

法律认可过,身体纠缠过,心却从未走近过一次。

各自在对方的人生之旅中画上一道败笔。

无法抹净。

也许,不缠不怨,握手言和才是最好的结果。

舒芸还是原来的发型。

微微弧度的齐肩发,染了蜜茶棕色。

脸色粉润,没了离婚前后的哀怨。

舒芸拉起身旁男人的胳膊,大大方方给他介绍起商仲安:

“这位是我前夫哥,商仲安,博物院的。”

商仲安是那种离了婚,再被前妻提起,也会给她脸上添光增彩的男人。

类似于一张牌面。

除了不爱她,他哪都好。

接着,舒芸又把男人介绍给商仲安,“意外追尾追出来的幸福,我男朋友,陆彧,地质局的。”

商仲安先向男人递了手,绅士而清贵,“你好,商仲安。”

陆彧知道舒芸有过婚史,并不介意这样的偶遇。

反而,政圈越往上走,越接近核心。

核心周围人数有限,早晚会顶头遇见。

陆彧同商仲安友好握手,“你好,陆彧。”

其实,商仲安和陆彧在同一个酒局见过,但是谁也没提。

过去是过去,以后是以后。

算是重新认识了。

利落释然比苦苦纠结舒坦得多。

这次偶然碰面,每个人心里都无形中减了负。

……

进奶茶店后,商仲安去点单,白青也一个人坐到窗边。

身子飘起似的轻软。

她正低头重温周廷衍求婚温沁祎的视频,一阵清香飘来,有人坐到了对面。

白青也抬头,是舒芸。

她又回来了。

“你好,有什么事么?”白青也从容问舒芸。

舒芸手里攥着包带,她不由紧了紧手。

才张口:

“白医生,我现在有了新生活,但是越脱离过去,心里越放不下一件事。不是商仲安,也不是我们为期一年的破碎婚姻,是你们有过的孩子。”

那次在医院走廊,舒芸听得清清楚楚,白青也怀过商仲安的孩子。

这件事,在她心里反复出现。

大婚之前,舒芸在热烈燃起的爱意中选择忽视商仲安那句——我心有所属。

舒芸只知道门当户对,强强更强。

很明显,商仲安的心之所属,商家父母根本不认。

那一定就是不合适,不足为他的婚配人选。

那时候,舒芸在爱情里有自己的小任性,她痴迷于商仲安的字与人。

他各方面都让挑剔的她,挑不出一丝不足。

舒芸本身就很好,她和商仲安该有最适配的婚姻,她相信他会爱上她……

但是,这个男人,每天定时出门,按时下班回家。

她说什么,他都说好,没有意见。

舒芸去博物院亮出院长夫人身份,商仲安也不多说什么。

她疯狂飙车时,他会把车子加速开到她前面,给她压速。

但是,商仲安从未对她有过一丝男女之爱。

也可以说,那个时候的他,整个世界都不爱。

包括他自己。

麻木无魂,随波认命。

除了压在心底的忍爱——白青也,商仲安才会感觉自己是活着。

如果,舒芸当时知道白青也有了身孕,她一定会恢复理智。

再喜欢也不会和商仲安结婚。

如果没有那场错误婚姻,商仲安和白青也的孩子已经满地欢跑,不停叫爸爸妈妈了吧。

舒芸越对过去释然,越觉得心里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白医生,我耽误了你的幸福。”

白青也说不出没关系,也说不出坚决不原谅。

什么都没用了。

她儿子已经没了。

白青也面向窗子,暖暖阳光洒在她脸上。

“宝宝就像长在我身上的一颗牙齿,他痛,我也痛。他被拔掉,我会多一个又深又痛的血窟窿,有一天窟窿长平了,却留给我一个永远存在的伤疤。”

刷牙时会想他,吃饭时会想他。

每天都会想。

舒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觉得白青也好苍白。

阳光打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也是苍白的。

“对不起,白医生,如果没有我——”

“我不知道如何看待你的忽然出现,我更恨关了我一天一夜的人。你走吧,舒芸,对不起挽回不了任何,我不想听。”

舒芸随着凝滞的空气一起滞住,说不出话。

白青也是一枝有着钢铁根茎的娇花,柔中有力量。

“走吧,去幸福吧,世上幸福的人多一些才好。”

商仲安端着热奶茶回来了。

外面陆彧等得及,从车里下来,又回了奶茶店门口。

舒芸拎包起身,“谢谢,你们也会幸福。”

但是,商家父母确实难搞。

这天,白青也捧着奶茶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杯。

吸管从唇边撤离时,奶渍从下巴滴落,浸湿裙领。

给商仲安吓坏了。

一边给她擦嘴,一边问她哪里不对劲。

白青也却笑了,“喝饱了,有力气了。”

她拉起商仲安撑在桌面的手,“回家商商,回去造宝宝。”

从奶茶店到车子的距离,商仲安已经想好了宝宝的姓名。

白言蹊。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们总会带着宝宝一起,蹚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不受任何人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