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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梳洗完出来就看见徐婉呆呆的坐在软榻上,手里的书已经收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茶几上的茶水,面色带着几分愁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珺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他走到徐婉的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我听林妈妈说,这几日婉儿睡得不好,可是被三弟的事吓着了?”

徐婉回过头,抬眉对沈珺笑了笑,“倒也不是吓着了,就是有些心神不宁。”

沈珺将徐婉揽紧了些,安慰道:“婉儿别害怕,一切有夫君在。”

她哪里是害怕,只是许多事不好跟沈珺细说,便只有由着沈珺误会,对沈珺的安慰,也只有顺势接纳,便轻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夫君突然回来,是参加沈澈的丧礼。”

听到丧礼二字,沈珺面色也多了几分哀伤,虽然他和沈澈不是很亲近,但毕竟是他弟弟,这么说没就没了,他心里自然也难过。

沈珺坐到徐婉对面,“我昨日就到通江河了,与府里的侍卫一起把通江河到汉江这一段河道再次找寻了一遍……”连沈澈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沈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父王让府里开始布置灵堂,想来明日就要做丧礼了。”

他今晚回来,就是得了父王指令,要帮着协助主持沈澈的丧礼。

没想到沈珺这两日居然在事故现场,徐婉试探着问道:“夫君与官府那边交涉过没有?这次画舫起火真的是意外么?”

沈珺不疑有他,“官府那边给的结果确实是意外,唐长吏亲自参与审问,应该错不了。”

徐婉又道:“会不会有人故意制造火灾,然后布置成意外?”三顺和赵强那边暂时都没查探到什么异样,她又不好给沈珺说梦里的事,就只有这样故作猜测。

“怎么会呢?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既没与人结怨,又没有仇家报复。”沈珺说着,牵起徐婉的手:“你呀,就是怀孕多思,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是么?听沈珺这么说,徐婉也有些怀疑是自己多虑了,明的暗的、官府私人都没查出问题,莫非沈澈‘身死’是真的发生了意外,只是他命大被人救了?

“好了,婉儿不要在多想了,夜深了,我们早点休息吧,今晚有夫君陪着,定让婉儿睡个安稳觉。”沈珺一边说一边把徐婉扶起来往内室去,吩咐如烟打水伺候徐婉洗漱。

这一晚,徐婉果然睡得安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沈珺陪着的缘故,睡在沈珺怀里,她什么都没梦到,一觉睡到天亮。

沈珺已经早起一步,去帮着唐长吏理事,他吩咐婢女,别吵醒徐婉,让徐婉睡到自然醒,吃了早膳在去灵堂哭丧。

沈澈年纪轻,上有长辈,下无儿女,所以他的灵堂只能设置在西侧的偏院栖霞堂。

徐婉到的时候,沈煜沈芸等弟弟妹妹都已经陪着容华县主跪在一旁,容华县主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有宾客前来吊唁,唢呐吹响,她便哭得泣不成声的向来人微微俯身回礼。

厅堂两侧的白色布幔随风飘动,黑漆的棺木摆放在厅堂中央,悲伤而沉重的气氛让沈煜和沈芸这些弟弟妹妹都不由得哭出声来。

徐婉却没有丝毫悲伤,或许是梦中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时她作为局外人,一想到棺木里只是摆放着沈澈的衣冠,她就心里觉得怪异,不过大家都哭,她也只好捏着手帕捂着眼角假装抹泪。

好在她怀着身孕,章侧妃担心她累着,只让她跪了一会儿,就派人来请她去侧厅歇息,徐婉也不客气,悄悄起身去了侧厅。

几位姨娘都在侧厅里,沈澈是晚辈,她们不用去哭灵,便在这里陪着何夫人,何夫人一身白衫素衣,未施粉黛,坐在那里微微垂泪,平时大家不喜欢何夫人,这个时候却都放下了那些成见。对于沈澈年纪轻轻就发生意外,她们更是悲伤感慨,难过的同时也纷纷安慰劝慰着何夫人。

徐婉默默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有怀孕做借口,倒也不好意思太过心安理得偷懒。

到了晚上,就只有容华县主带着揽翠轩的下人在灵堂守灵,不到亥时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倒是沈珺,忙里忙外至深夜才回琅华苑。

沈珺没回屋之前,听着西院传来的吹吹打打的嘈杂声,徐婉睡不着,沈珺回来洗漱上床后,才与她说上两句话,她就睡着了。

又是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徐婉精神十足,脸色看着比前两日还红润,为了不让大家说闲话,她还得让如烟把自己往憔悴了化妆。

停灵只停两日,原本今日过了就要出殡下葬,没成想午时刚过,有侍卫来报,三爷找着了。

当然,是找着尸体了。

当那具被火烧焦了半副腿脚、又被江水泡得面目全非、只余衣衫可辨其身份的尸体抬至灵堂时,容华县主嚎啕大哭的扑上去,她想要抚摸尸体的脸颊,却因脸颊太过糜烂而无从下手,悲伤和恶心冲刺在心间让她哭得作呕,突然,从尸体左手的拇指上滚落下一枚翡翠扳指,容华县主捡起来仔细一看:“这是三爷最喜欢的翡翠扳指,他一直戴在拇指上……”

何夫人从偏厅冲出来,看了看容华县主手里的的翡翠扳指,又看向躺在木板上的尸体,指着尸体胸前露出的血迹斑斑的内衫衣襟,惊呼道:“这是我给澈儿做的内衫,衣襟上是我亲手绣的翠竹……”

下一瞬,婆媳俩再也顾不得其他,双双扑到尸体上哭喊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舍得丢下娘亲走了!”

“三爷,你睁开眼看一看我们,你这一走了之,留下妾身该怎么活呀!”

有几位宾客和其他姨娘们在在看清尸体的惨状后,又听闻两人的哭喊声,无不动容落泪,嬷嬷婢女们忍着悲伤拦的拦,扶的扶,劝的劝,一时间灵堂上一片悲戚混乱……

然而徐婉却定定的站在那里,她不悲不痛,眼神紧紧盯着尸体,一错不落的打量着、辨认着躺在那里的到底是不是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