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微弱,总还是有的。
陆钧山松了口气,咬着牙又叫人打来了水,亲自替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或许是他神色太过阴沉冷肃,就连站在一旁的卫夫人一时都没敢出声说话,等到他将云湘伤口处理好后,才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陆钧山便冷硬着声儿道:“婶娘还请早些歇息去,这小妇是我未婚妻,自是由我来照看。”
他态度这般强横,卫夫人倒也不好和他争辩一二,想起方才那云湘惨白着一张脸说不想嫁给他的话,一时不知该怜悯谁。她是瞧得出来陆钧山对云湘的在意的,只是他风流名声在外,连她这个长辈也不知他对云湘的在意会持续多久,许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也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发作,毕竟,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拥有。
卫夫人想了想,声音很是严肃:“钧山,你要想想你对戚姑娘究竟是何意?不过是将她当做以前你把玩的那些个女子,厌倦了便会丢开手去追寻其他女色,还是你心中装了她的位置,往后余生便再难丢开手了?”
陆钧山那双凤目阴沉又赤红,此刻听了卫夫人的话也没做声,只盯着床上这狡恶小妇看。
女人于他向来不过是玩物而已,他想要的时候就一定要,不想要的时候随时都能丢开手去,或许是从未真正得到过这小妇,他至今未曾生出过将她丢开手的想法,甚至还想将她娶了做妻。除却当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郑元娘外,这狡恶小妇是第一个令他有想娶妻想法的,未曾考虑太多,便想着娶了她也不错,他无法保证余生如何,但此刻,他非要她 。
——“陆钧山, 你都不会爱人!”
陆钧山脑海里再次响起这小妇哭着说的话,她那般凛然地指责着他,说他待她就像待阿猫阿狗一般,说他的疼爱分成了千百份,说他不会爱人。
哪个女人敢如此不知好歹,他早就一脚踢开了去!可他看着床上这小妇凄白的小脸,就是硬不下心肠,就是丢不开手!
他怎么就不会爱人了!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弄来,金银珠宝,独一份的疼宠,哪一个缺了她的?他怎么就不会爱人了?自碰了她后,都没碰过旁的人了,若是叫风月场里的那些个知道如今他被一个女人迷住了都是要笑话的,这般都不叫爱吗?
陆钧山越想,脸色越阴沉,心中万般情绪翻搅着,心到现在都被这小妇毒辣的话撕扯着。
卫夫人最后叹口气离开了这屋子。
成林熬完药送过来时,见到大爷就靠坐在床上搂抱着脸色苍白的戚姑娘,神色莫测,阴沉又有种说不出的茫然,一时也不敢多话,药送到便悄悄又离了去。
外面,成石正等着他,见他出来,忙压低了声问:“哥,里头怎么样了?”
成林拉着他走远了一些,回想方才看到的场景,叹了口气,“不知道呢,戚姑娘瞧着不大好,大爷也好不到哪儿去。”
成石很是惴惴不安:“都怪我,要不是我,戚姑娘也不会知道她弟弟没了,也就不会和大爷吵成这样。”
成林也算是一路看着大爷对戚姑娘从生出意动到使计将她谋夺再到如今要娶她为妻的,他也是有些弄不懂戚姑娘,就算大爷有些手段不够磊落,可他待她那般好,还要娶她为妻,何至于要闹到自裁的地步?
成石已经忍不住为自家大爷抱屈了,道:“也不知大爷究竟瞧上了戚姑娘什么,若是以往那些个女人敢这么和大爷闹,大爷早将甩手走人了。”
成林同样不解,但只喝斥成石:“莫要口无遮拦!”
屋里,云湘即便是昏睡中,亦是紧紧闭着唇齿,药汤喂到她口中,很快就会顺着她嘴角往下流。
陆钧山面色阴沉,凤目瞪着这不肯吃药不肯活的可恨小妇,她不想活,他非要她活着!他低头含了一大口药,掐住这小妇的两颊,低头贴住她唇瓣,将那熬得苦涩如同他心的药哺入她口中,他的舌压着她的舌,强迫了她吞咽。
一碗药如此强行灌了下去。
陆钧山又沉着俊脸替她解衣擦洗,甚至找出这小妇的月事带,替她换上。倒也是奇怪得很,这般传闻中腌臜的事情,他做来却不觉得恶心,甚至想起一事,听闻女子来癸水时,情绪总要起伏大一些,许是……她心情不好,才那般对他冷言冷语。
可那句震耳发聩的“我爱蒋铖,我厌恶你。”却总在耳旁轰鸣作响,令他无法自欺欺人。
陆钧山喉口又有血气上涌,他抱紧这小妇躺下,却是毫无睡意,半夜的时候,她发了烧,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一直小猫似的嘤嘤哭泣,唇瓣抖动间似乎说着什么,他忍不住凑过去听,却听她说:“蒋铖,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蒋铖……”
他强忍着想将她摇醒的冲动,僵硬着身体听着她这般可怜地哭着,一共喊了三十九次蒋铖,却一次都没提到过他。
他的心却跟着她一起摇曳痛楚了三十九次。
陆钧山一夜未眠,下巴胡茬不知是否是受情绪影响,一茬一茬往外冒,眼窝也泛着青,一夜过去,一双眼也越发得红,他盯着怀里的小妇,察觉到她睫毛轻颤,似有醒来的迹象,脸便绷紧了。
昨夜有梦,云湘再次梦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梦到了蒋铖来带她走,只是一睁眼看到面前那张青黑的凤目狠瞪着她的俊美脸庞时,便觉得自己又被重新拉入了噩梦里。
云湘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钧山瞧见这可恨小妇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浑身搂抱着她的肌肉绷紧了,他开口的声音十分沙哑:“你就这么不想瞧见爷么?”
云湘沉默,没有立即应声,她已然是把所有伤人的话都说了一遍,哪怕是这花孔雀一般自恋的男人,也该认清现实了,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与他声嘶力竭。
“大爷究竟瞧上了我什么?我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性子也平淡无趣,心里更爱着其他男人,你何必如此?”她今日的语气很平淡。
陆钧山下颌绷紧了,想将这恼人的嘴封住,却是强忍住了。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叫他放手是绝无可能的,至于他瞧上了她什么,只能说一个锅一个盖,他就是瞧中了她,何须劳什子理由?
她那弟弟……哪怕没有可能了,他也非得找出来!
陆钧山的凤目深深盯着云湘,忽然笑了下,哑着声道:“爷走,你好好活着,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