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山难得被噎了一噎,他这般风流注重姿容仪态之人,自然不会光着身体晃悠着去桌边吃饭。
他一时无话,凤眼又瞪云湘。
“大爷?”云湘见止住了他到处乱发的风骚之气,从容地再次问询。
陆钧山又喊伤口疼了,头也疼,浑身烧得酸软,无法下床,只能辛苦云湘端到床边来,云湘也不与他纠缠,从善如流将饭食放到炕桌上,并贴心告诉他成林已经去替他准备衣物。
云湘本以为陆钧山还要嗷嗷叫着手臂无力要她喂食,但好在他还没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端了水过来让他梳洗漱口后,他便自行端起了饭碗。
陆钧山看起来确实饿了,吃饭速度并不慢,但吃相却不差,依然有着那世家公子的良好仪态。
用过饭,云湘将碗筷都收拾好拿去灶房。
灶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大头兵,见了云湘忙接过碗筷,也不多话,闷头就去一旁洗。
云湘又去打了些热水来,端着慢吞吞往屋子走去,大夫说了早晚都要换药,这伤是因她而起,便由她来替他换了,省得那人又要阴阳怪气。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成林在里面,站在床边低声与陆钧山说着什么,她便没有进去打扰,端着水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等上一等。
“小翠姐姐!你回了!”墙头上,小少年声音清脆活泼。
云湘抬头,便看到隔壁许家弟弟正骑在墙头上,她唇角挽起,道:“怎么又爬墙,你娘又要说你了。”
许锦年跳下墙头,很是无所谓道:“至多不过就是一顿揍,我皮糙肉厚不怕打,姐姐,你找到你弟弟了吗?”
云湘摇了摇头,如同和大人说话一般与他道:“路上遇到点事,暂时还未曾找到。”
许锦年忙安慰她:“姐姐莫担忧,那抚远将军厉害着,如今那边都不打仗了,听说戎人都被击退出五十里外了,有的是时间找姐姐弟弟呢!”
云湘听着这般妥帖的话,自然是眼神柔软,点点头,“正是呢。”
许锦年便又道:“姐姐家门前的人是什么人?是不是你那活过来的恶汉亡夫的人?昨日那人来找姐姐,瞧着真不像个好人,凶神恶煞的,一看便是爱打女人的模样,姐姐莫怕,他要是打你,我铁定找人来帮你!”
他话里没少埋汰人,虽说那人被称将军,可打女人就是不对的,便故意忽略了他是将军一事。
云湘听着他声音这般清脆响亮,料想屋里的陆钧山都听了个清楚,此时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抹黑那霸道男人的话,只捏捏他的脸,想了想,柔声道:“他不是我的夫君,是我从前做活的主家少爷,寻我有些事。”
许锦年在这条街上也是到处混浪的,年纪虽小,懂得也不少,一听就说:“怪道姐姐说他打你,那些豪贵人家的少爷最爱打人,先前那荷花的姐姐就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给人打死了,姐姐可莫要跟他走了,那些少爷都不是好人!”
云湘没想到他听完竟是更侠气冲天了,忙笑着点头,却不再多言什么,免得惹出更多闲话来,“快家去吧,你娘过会儿子又要拿了棍棒来寻你。”
许锦年从腰间塔链里取出只纸包来递给云湘:“请姐姐吃糖,昨儿个我斗蛐蛐儿赢来的桂花糖,我娘一块,姐姐一块,我爹和我都不爱吃!”
小少年说得煞有其事,云湘见他可爱,也不忍拂了他好意,她欢喜这样的市井烟火气,接过纸包道了谢,一本正经道:“多谢许小爷赠糖。”
许锦年脸蛋子红扑扑的,羞羞道:“下回赢了糖还请姐姐来吃。”便转身又去爬了墙走。
云湘站着看他安全跳下去,又见成林出去,这才抿着笑往屋里回。
陆钧山正闭目养神想事情,听到动静睁眼,便见云湘端着水,棉巾子搭在盆沿走来。
他的凤目不自觉去看她,只见她冲他清浅一笑,“大爷,该换药了。”
陆钧山便点点头,配合地直起身来,将薄被往下扯,露出整个上半身来。
云湘走过去坐下,陆钧山等她将水盆放下,便拽住她手腕,凤眼带着恼意道:“爷除了床榻之上偶尔打你娇臀外,何曾打过你,你莫要再在外面胡说八道,下回见了人就要澄清!”
“……”她就知道他听到了许锦年的话就要扯上一扯这事,此时也懒得辩驳诸如她也没说那恶汉亡夫就是他,他自己对号入座又是哪般?无心应付太多,只点头应下。
陆钧山见她应得爽快,也就没再说这事,松开了她的手腕。
云湘抬手替他将纱布都解了下来,有些地方的血痂难免沾在纱布撕扯困难,她的动作便很是轻柔,靠得也有些近,温热呼吸喷薄在他脖颈里,引得男人肌肤颤栗,肌肉绷紧了。
陆钧山见她这般认真专注,心中欢喜,忍不住朝着云湘的脸凑过去,在她颊侧香了一口。
云湘动作一顿,手里力气就大了些,那纱布正好粘连了伤口,陆钧山嘶了一声,道:“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他算哪门子的亲夫,最多救命恩人而已!
云湘不与他争吵,正色道:“还请大爷正经些!”
陆钧山又懒懒笑了,要去搂云湘,竟真是将她出逃之事忘得干净一般,毫无芥蒂,言行间更添了几分亲昵,“爷如何不正经?不过是许久没碰你,嫩豆腐般叫人看了便馋,香一口又如何?”
云湘推开他,皱紧了眉头,“大爷说的报恩不知可否想好了?”
陆钧山凤目看着她,心中暗忖她是在催促他,可他就算再狂浪,娶妻一事也不是一朝就能促成,且他的亲事如今随着他上战场,已不是寻常那么简单,自要好好筹谋,便低声哄着:“你别急,既爷应下了此事,自是会做到,不如先替爷上药?”
云湘听得稀里糊涂,但眼看着那纱布被撕离之处又开始淌血,便忙取了金疮药来细细给他上药,这事她做得用心,不曾敷衍,毕竟陆钧山如今是将军,担负着西北边境安全,而这古代药物匮乏,如今他虽然瞧着健壮无碍,可不晓得会否那不退的高热或是其他不起眼小伤便会夺了命去,她即便心中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是不希望他死的。
毕竟也不曾有多大的生死仇怨。
陆钧山看她神情那般仔细,动作那样轻柔,心便是软了又软,原本确实还有一些游移犹豫的心便在此处定了下来,横竖也要续弦,既不愿做妾,娶了也无妨。
“娶妻一事较纳妾繁琐,如今爷身份有变,需得细细筹谋。”
他终究是开了口明说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