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在林木杨的一言一语里逐渐沉默,彻底哑口无言。
不是找不到视角怼林木杨,而是突然发觉他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他发现林木杨说的没错。
一个女生跟不熟悉的三个男生同住一间宿舍,本身就是很危险的行为。这种完全依赖于“人品”的博弈,是他太自信了,而甘甜也太掉以轻心了。他们竟然在无意识地过程中,把所有人都放到了一个危险的局面。
“今天,你和岑驰段迎潇到底发生了什么?”
训话训到一半,林木杨突然转变目标,看向问甘甜。
刚刚在审讯室里编得那套现成的词刚好能拿来用,她正摆出自然的神情要张嘴,林木杨觑她一眼。
“如果是谎话的话就不要说了,”他的情绪到底是受了影响,不是全然的不在意,淡淡开口,“听得够多了。”
就这一句话,泄露了一点掩藏在深处的情绪。
说实话的话,今天的事——
宁愿不说。
甘甜默默闭上了嘴,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的表情是在说,除了能说谎的部份,没有能告诉我的事,是吗?”
林木杨轻声问。
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很平稳,绝不到那种能依靠语气让人感受到威慑力的态度。
但甘甜本就心虚,听他平稳的语气也像是义正严辞的拷问。心虚之下,不由地起了一点火气,对他呛声:
“你现在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段迎潇的外甥,房东,还是我的老板?或是另一个当事人的家长?”
林木杨一愣,看着眼前的甘甜。细皮嫩肉的一张脸,乖巧的神情不再,眼下有淡淡的疲倦。那双总是充满爱意的眼睛里,此时满是对他的防备。
因为今晚的这一切,她在讨厌他?甚至现在还想把他打成了她的对立面?
小没良心。
林木杨不躲不避,目光沉沉,语气比她更硬了两分,出口的内容却是缱绻的。
他问:“我没有其他身份了吗?”
甘甜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刻林木杨还有心思玩暧昧,“什么身份?”
她不爽地看他,嘴角微微撅起,看他打算放什么屁。
林木杨莫名其妙地往一边的江序看了一眼,似乎在确定他目前的状态,看他的神情跟从前一样,眉目甚至更淡,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甘甜却理解错了这一眼的意思,“你在怕什么?你怕外甥知道你跟一个比你小八岁的女生交往,还是怕其他什么?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
她的火气太大,恨不得一同烧到江序身上去。
林木杨直起身去哄,“我自己说了不算数,肯定是要按照你的意思来。”
这话没有让甘甜开心,她的眉眼是极尽冷淡的:“没什么身份,硬要说可能你是警察我是小偷吧,不然怎么能用这种审犯人的语气审我?”
林木杨看出她的火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往前一步,索性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甘甜感受到他温暖宽厚的胸膛,用力挣了挣,没挣开。
林木杨掌心沉默地从她的肩膀一顺儿往下拍,拍到腰椎,拍着拍着,怀里挣扎的动静小了许多。
先解决情绪。
吵架的时候,先解决情绪,等对方安静下来,再解决问题。
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不算多,即便是之前那次车里的深吻,林木杨也没有这样亲昵而长久地拥抱过她。
不含任何情欲。
是温暖的、宽厚的、可以依赖的肩膀。
“累吗?”林木杨手掌抵住她的后脑勺,轻声问,“累的话可以回去休息,这里,暂时交给我来处理吧。”
累,录口供太累了,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恨不得把每个细节打碎了把骨头渣儿都挑拣出来才行。
审讯室里的灯也太亮了,照得她眼眶酸涩,在出来这么久之后依然没有缓过来,还是隐隐感觉到眼前有一圈光晕比其他地方更亮。
尤其是在林木杨问过之后,浓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那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林木杨料想过所有可能的情况,比如万一跟段迎潇打架的学生受了伤,或许还需要带对方的家长去医院。
离开前,他特意司机带她去吃个晚饭,但甘甜根本没有力气吃,拒绝了,她木然地回到房间,睡了两个小时午觉,醒来才觉得活过来一点。
天色暗了,慕色昏昏沉沉,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摩挲着从枕头下拿出手机。
手机没消息。
要么是一切都好,要么就是事情还没有解决。
无论哪一种,她暂时都不需要出现。
她给韩语琴打去电话,两声响之后,电话接通。
“没事吧?”
韩语琴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正拿着社团资料在办公楼里穿行。
“没事了学姐,麻烦你了,”甘甜坐起来,“害得你担心。”
“担心倒没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动静不小,我刚去办公室还听到学院的老师在说,你们尽量还是商量好处理方式再回来。”韩语琴脚步慢下来,“如果要通过学校协调的话,老师们觉得麻烦,可能会闹到家委会去,比较麻烦。”
发生在学校内部的暴力行为有涉及到校园暴力的可能性,家委会除了家长还学校校董、高层,闹大了比较麻烦。
这些都是甘甜不知道的,她认真地给韩语琴道谢。
临挂电话前:“见到江序了吗?”
甘甜答:“在警局见到了。”
“他今天中午好像一直在找你。”韩语琴说,“有跟你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
甘甜想起警局里江序的那句语焉不详的中午为什么没有去,决定晚些时间找他谈谈。
等她拖沓着拖鞋下了楼,杯子刚接满水,喝了两口听到玄关处传来响动。
她端着杯子走出去,四人齐聚,连林木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