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昨天冷,但却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天空蓝的没有一片云。
从民宿到半山的路能看到福沅悠长蜿蜒的海岸线,水是清澈的碧蓝色。即便天气很冷,海边的人也很多,还有很多运动爱好者在冲浪,游鱼一样的在水里翻滚,直看得人牙根打颤。
有段迎潇带路,上山的路变得容易了许多。
甘甜终于得见平台的全貌,不算宽阔的一小方平台,上头有一个用水泥砌的双人座椅。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探索到了这条上山的路,谁又砌了椅子留住更多的人,但她们肯定都是善于发现生活美好的天才。
地上还有玫瑰花瓣残存的痕迹,即便大半都被山风带走散落一地,但依然能从残存的殷红探寻火热的踪迹。可惜孤零零的几片躺在那里,看不出曾经用它们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名字了。
段迎潇把随手接的寿司店传单放在台阶上,桀骜的眉冲甘甜一挑,示意她坐。
甘甜抬手,把摆在椅子正中间的塑料纸把旁边挪了点儿,大咧咧地坐下,拍拍身侧的半边,“你也坐吧。”
段迎潇没动,他的眼神传递出的信息是:确定吗?
甘甜嘴角勾起一点笑意,脸颊上的酒窝浮现出来,点头,“过来坐,不管你要说什么,都过来坐。”
段迎潇缓慢地迈步坐在她身边,闻到了空气中风吹来的她的香气,这几乎是那次警局之夜,两个人坐在便利店吃完那碗泡面之后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她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岑驰、江序、韩语琴、金敏英……无论是爱人,或是朋友,她都不缺少。
她从来都不缺人爱她。
她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人记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语言,都被人记在心里反复解读。
他是无足轻重的一个。
段迎潇的脚边有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瓣,他犹豫很久还是用鞋边慢慢地把它蹭到了一边的泥土里,怕自己不小心踩到它。
甘甜看他一直不说话,脚在地上来回地晃荡两下,主动开口:“要跟我说什么?是原本昨天晚上要说的话吗?”
段迎潇眼神落在远处,不敢看她,“是的。”
“那你说吧,”甘甜其实有预感,“我做好听的准备了。”
段迎潇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三分钟?又或者是五分钟。他好像花时间重新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才语气沉沉地开口。
“其实我跟你告白过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地全说了。”
甘甜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她想起了段迎潇的那句“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就爱你”。
耳侧,依然是段迎潇的声音:“但是那次不敢面对你的答案,所以在说完‘喜欢’之后,非常快速地逃跑了。留下一句像是在为自己找退路的‘可以被你利用’,其实只是不敢面对你直接的拒绝。”
他的声音很轻,“但我从来不是那种不敢面对结果的人——说实话,说出那些话的我,在我心里并不是个很酷的人。即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却还是感觉给你带去了压力。我把爱抛了出去,压在你的背上,忽略了你想不想承担。”
“即便你表现得跟以前差不多,没有刻意地逃避我,但我依然感受到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别扭,我不希望这样。”
“所以今天,我还是想再慎重的问你一次。”
“你愿意接受我的喜欢吗?”
段迎潇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后来好像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在呢喃,甘甜只是他的观众。
他会再次告白,是甘甜想过的,但没想到这场告白更是自白。
他好像不是求个答案,而是求个了断。
段迎潇很真诚,甘甜听着听着,也收敛起自己的笑意,在他说完之后,沉吟片刻才开口:“坦白来说,比起喜欢,我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歉意。”
段迎潇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这是她们上到山上来,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想起这件事,甘甜的表情不由地露出一点小小的尴尬:“我误会你了。之前,我跟语琴学姐还有敏英路过小吃街,无意中进到了那家美容院。我在前台看到了那个女生,她确实是美容店的服务人员没错……”
段迎潇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变得好一点,目光像钉在了她脸上。
或许其他人会因为歉意跟一个人在一起,但他清楚甘甜不会。她向来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人。
她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一点歉意,“我对此感到抱歉,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在我初入学校时,一直在积极地帮助我,友善地对待我……”
甘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到了,自己在发好人卡,这种话说的越多,在最终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之前,都像是搪塞的借口。
所以她缩短了更多的道谢:“我喜欢你、也欣赏你,但不是那种喜欢——”
她对上段迎潇的视线,艰难地咽下了口水:“而且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岑驰与我之间,暂时不太需要第三个人插入。”
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段迎潇眼眶骤然一酸,狼狈地别开脸。
甘甜察觉到他的眼眶红了,犹豫地抠抠手,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安慰的话。
江序说的没错,有些时候不明不白的拒绝和安抚,会把两个人都困在里面。
“好的,我很谢谢你,”段迎潇不明显地哽咽一下,“跟我说这些,至少我知道现在在你心里,我不是渣男了。”
他吐出一口气,“谢谢你。”
“……”甘甜顿了顿,“没关系。”
段迎潇揉了把脸,但最后还是没有转过头,他吐出一口气,尽量让呼吸平稳些,“我送你下去。”
“不、不用了,”甘甜站起来,生怕他在自己面前哭,“你忙你的,我去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