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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霖坐在闵悉的肩头,大眼睛充满了新奇和惊喜,这还是他头一回逛夜市呢,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完全不够看,太多新鲜好玩的东西了。

闵悉和云霁带着两个孩子,孩子爱热闹,哪儿人多,就想往哪儿挤。一会儿看耍灯的,一会儿看变戏法的,一会儿又要买果子吃,一会儿要吹糖人、捏面人。

没多会儿,两个孩子的手里都满了,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吃的,眼睛还在滴溜溜乱转,到处看新奇。

陶渝和何家的小兄弟也凑热闹看把戏去了。陶澍陪着未婚妻和她的小姐妹们先是跟在闵悉和云霁身后走了一段,结果发现跟不上他们的脚力,几位姑娘和两个孩子感兴趣的也不一样,只好落在后面,陪几位姑娘去看灯猜灯谜了。

闵悉和云霁也没有玩得很晚,虽然两个孩子的玩兴很高,但毕竟年纪小,精神头不足,早早就累了,云霁把犯困的云霖抱在怀里,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家去了。

等陶渝陪着几位姑娘逛完,发现云家的马车已经先走了。

过完节翌日,大家又各自去上学。

月底云霁从书院回来,依旧去陶府接闵悉和云霖,刚到就被陶府的仆人请去见陶老夫人了。

云霁进去给外祖母请了安,陶老夫人说:“坐吧,陪外祖母说说话儿。”

云霁只好坐下。

陶老夫人说:“霁哥儿今年多大了?”

云霁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回外祖母话,孙儿今年二十六了。”

陶老夫人说:“你父亲去世已满三年,守孝期满了。你没有其他长辈至亲,你的婚姻大事也就只能由外祖母来替你做主了。你岁数不小了,该成家了。”

云霁硬着头皮说:“外祖母,我如今学业未成,谈何成家?至少也得等我高中后再说。”

陶老夫人无奈道:“成亲和读书并不冲突,你二舅也是成了亲之后再考取的举人。”

“可孙儿如今还是个白身,童生都不是。我现在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耽误学业。请外祖母原谅!”云霁诚恳道。

陶老夫人叹息:“你都这个岁数了,依旧未娶妻生子,你父母泉下若有知,得多么焦心!”

云霁低头沉默不语。

陶老夫人顿了顿拐杖,痛心疾首道:“你这个犟脾气,像极了你外祖父!”

门外传来了稚嫩的童声:“外祖母,我大哥是不是在你这儿?”

陶老夫人听见云霖的声音,立马变了一张笑脸:“在呢,在呢!霖儿散学了?”

云霖一阵风一样跑进来,先给外祖母请安,然后抱住了云霁:“大哥,咱回家吗?”

“哟,都不愿意在外祖母这里多待片刻,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等着你吧?”陶老夫人打趣孩子。

云霖看着跟着后面进来的闵悉,笑嘻嘻道:“二哥会给我做好吃的。”

“我说呢,外祖母家的饭没你家的饭好吃对吧?”陶老夫人笑道,然后对闵悉说,“难为你还每天给他做饭吃。”

闵悉说:“请外祖母安。我也别无所长,就会做这个,霖儿吃得多些,身体壮实些,我们也省心一些。”

陶老夫人伸手捏捏云霖肉乎乎的小脸:“这倒是的,这明显看着就长了肉了,个子也高了些。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会养孩子。”老太太对闵悉还是很满意的。

“谢外祖母夸奖。”闵悉笑道。

云霁趁机说:“外祖母,那我们先回去了。”

陶老夫人叹气:“我说的事你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我说了,未考取功名之前,不会考虑。”云霁抱起弟弟,朝外走去。

闵悉听在耳中,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中秋节那天就觉得有些不对,果然是陶家在给云霁张罗婚事了,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等上了马车,闵悉和云霁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事,云霖5岁了,开始知事,不能在他面前提那些事。

三人聊的都是学塾和书院的事,回到家之后,闵悉又亲自下厨做了晚饭,三人一起用了饭。

等云霖吃完饭睡下了,云霁才主动提起来:“外祖母今天叫我去说婚事,我以学业未成推托掉了。”

闵悉看着他:“等你学业有成了呢?”

“到时候我就说我已与人私定终身,君子一诺,此生不负。”云霁含笑看着他。

闵悉脸上有些发热:“反正我不帮你解围,你自己去想办法。”

“当然,这是我的问题,我绝不给你造成困扰。”云霁说。

到了农历九月,庄子上的作物就都收获归仓了,今年的玉米、红薯和花生都是大丰收,闵悉趁着寒潮还没下来,就赶紧让人拉上满满两车种子送到米脂去。这样送种子的人还能赶在冰雪封冻之前回到北京。

陶源是九月初八回到京城的,八月底乡试放榜,他未能上榜,翌日便收拾好行李回京了。他年纪尚幼,才14岁,又在竞争激烈的江苏参考,没考上实属正常。江南才子众多,江苏尤甚。

这小子倒是心态平和,没表现出任何落榜的失落,豪情万丈地说三年后再战。又说苏州菜口味太甜,吃不惯,想吃闵悉做的菜。看来陶家人虽然祖籍苏州,但来了北京后,口味也跟着变化了不少。

闵悉欣然应允,为他下了一次厨,慰藉了一下他受伤的胃。

跟陶源前后脚到京的,还有迭戈。雷斯船长是八月底去的澳门,阳历已是九月底,到澳门后是十月,这个时节台风少了,航行更为安全。

云霁安排了一个大明管事和几名大明水手一起跟着雷斯船长同去,管事通一些南洋话,水手是从去年跟着他们去葡萄牙的水手中挑选的,懂一些葡萄牙语,比较好交流。

迭戈回到京城之后,心情显然很激动。其实他是在跟着行云号回葡萄牙,还是来北京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来北京,葡萄牙虽然是他的故乡,但并没有像闵悉和云霁这样关心他的人,况且他喜欢大明京城的干净、富庶和繁华。

迭戈回来之后,还像从前那样住在紫竹苑里。闵悉征询他的意见,是继续去萝姨店里做点心师傅,还是想自己做点别的事。这等于是给迭戈机会自立门户了。

迭戈想了想,说还想去萝姨店里做事。

迭戈走后,萝姨两口子自己做点心,把女儿和女婿也叫了来帮忙看店,年轻人也愿意跟着学,女婿现在也学会了烤西式糕点,就有点想自己出去单干,因为西式糕点很受欢迎,不说发大财,做到衣食无忧的难度并不大。

只是萝姨两口子极力反对,刚学会就另起炉灶,这不是抢东家的生意吗?

闵悉也听说了他家的事,知道另起炉灶是迟早的事。他没有反对,只是提了一个要求,既然是在他们这里学的,那就按照传统规矩来,起码当足三年学徒工,才可以辞职单干。

这两相对比,迭戈就显得太没有野心了。不过闵悉和云霁的意思,既然迭戈还想在点心铺子做着,那以后这家铺子就交给他好了,萝姨两口子毕竟年纪也大了,能做多久也未可知,到时候就让迭戈挑大梁吧。

闵悉也留了个心眼,告诉迭戈,就按照店里现有的款式做,等萝姨的女儿女婿出去单干之后,再上新品种。毕竟以后就是竞争关系了,作为师傅,总是要保留点优势的。

迭戈回到了点心铺子,最高兴的莫过于萝姨了。她是真喜欢这个叫迭戈的孩子,一是心疼他的身世,二是喜欢他踏实肯干的性子。

还是农历十月,北京的天气就十分寒冷了。对开酒楼的人来说,最愁的就是客人酒还没喝完,菜就已经凉透了。

云祥酒楼则不担心这个问题,从入冬起,他们就推出了暖锅子,有清汤的、酸汤的,还有麻辣烫底的,甚至还有鸳鸯锅。

暖锅的吃法素来有之,但吃法这么丰富的,也就只有云祥酒楼了。这当然是闵悉的功劳。

云祥酒楼的生意比别家就是红火,虽然他们的暖锅子很快就风靡了整个京城,被其他酒楼纷纷效仿,但模仿者还是难以超越云祥酒楼。

到了冬月,连续下了两场大雪,天气越发天寒地冻起来,云祥酒楼的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天气寒冷,对每天需要早起上学的闵悉和云霖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尽管屋子里地暖烧得热热的,还有云霖这个小家伙帮闵悉暖被窝,每天早上,两人从被窝里爬起来都是件艰难的事。

闵悉不知道云霁在书院是如何熬过来的,文昌书院是不可能有地暖的,据说还不准用手炉,只能靠一身正气硬扛。

这天早上,闵悉睁开眼,从被窝里艰难地爬出来,先把衣服穿上,再将被窝里的小懒虫捞出来穿衣服。

云霖闭着眼睛不肯配合,闵悉一边给他套衣服一边说:“云小霖,你怎么变成了一根软面条啊,抓起这头,那头就下去了。”

闭着眼的云霖咯咯笑:“我想吃面条!”

“那行,叫厨子给做面条吧,我吃昨天包好的灌汤包。”闵悉把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个粽子。

“对了,今天有灌汤包!我不吃面条了,我要吃灌汤包!”云霖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闵悉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好了,自己下去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