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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铺子的生意比预期的还要好,迭戈和萝姨三人根本忙不过来。闵悉便又让萝姨去雇了两个人来帮忙,一个跑堂接待,一个在后厨帮忙。找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同样也得签保密契书。

点心铺子开张后不久,冯灏给云霁带来了一个消息:“我们已经查明了孟嘉的死因。他是与人喝酒之后,被人谋害,醉宿户外冻死的。那天约他吃酒的是云祥金铺的账房先生,那个账房先生在孟嘉出事之后就请辞了,且搬了家。因为金铺易手,加之被查封,相关人等也不好找,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那账房先生的下落。现在人已经找到了,经过审讯,他交代,是有人让他去找孟嘉喝酒的,并故意把他灌醉。”

“所以孟嘉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是。去岁腊月,有人授意他去找孟嘉喝酒,然后在宵禁之前离开。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孟嘉步行回家,按说也就是一刻多钟的事,但他就死在这回家的路上。他当时为了赶宵禁时间,并未走大路,而是走了一段小路,最后就死在一个小树林里。当时他喝了很多酒,他的家人认为他是醉酒昏睡在路边冻死的,所以并未报官。”冯灏说。

闵悉不解道:“为何不报官?就算是醉酒而死,那邀他喝酒之人也应当承担责任。”

云霁说:“我猜是云家花钱堵了他们的嘴。”

冯灏颔首:“的确如此。云家为了不让孟家人把事情闹大,给了账房1200两银子,让他拿去给孟嘉的家人息事宁人。”

闵悉问:“所以到底是谁让账房先生去找孟嘉的?”

“云霄的叔叔云弄璋。”

“果然是他!”云霁冷哼一声。

闵悉想到了什么:“金铺是被他买走的?1000两银子?”

“是!”云霁面若寒霜。

闵悉分析道:“可就算云弄璋有谋害孟管事的动机和意图,可孟嘉最后是被冻死的,哪怕是喝了酒,他们也会推托这一切只是巧合,而非故意谋杀,顶多算是过失致死,也是赔钱了事吧。”

冯灏摇头:“账房先生交代,说孟嘉的酒量不错,他离开的时候神志还算清醒。所以他才会在出门后还知道走小路。他是在抄小路的时候,被人打了闷棍晕倒冻死的。我们在他出事的周围查了许久,才找到了人证。当时树林旁一户人家听见自家狗叫得厉害,以为遭了贼,开门出来看动静,看见一个人飞快从树林出来跑走了。他以为就是简单的路过,但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一个醉鬼冻死在了小树林。”

“他没报官?”闵悉问。

冯灏摇头:“孟嘉的家人都没报官,他又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如何会去报官?如果没抓到凶手,反倒会给他自己招来祸端。”

“那怎么办!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云弄璋就是凶手。”闵悉不甘道。

冯灏说:“我们抓到了凶手!”

闵悉和云霁大喜过望:“怎么抓到的?”

冯灏道:“既然知道是云弄璋让账房去找的孟嘉,我们就从云弄璋身边的人入手排查。结果还真给查到了一个,他有个仆人在南城买了所宅子,还养了个窑姐做外室,一个仆人有这么大一笔钱实在太不寻常了。我们就从这个仆人入手,然后揪出了孟嘉的死因和幕后主使云弄璋。”

这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闵悉和云霁总算松了口气:“那云弄璋被抓起来了吗?”

冯灏摇头:“尚未。这事归顺天府管,须得云霁出面,去顺天府给孟嘉鸣冤,届时我们把人证卷宗移交到顺天府即可。”

“我可以去鸣冤?”云霁问。

“当然,你是他的少东家,跟他是雇佣关系,自然有权为他伸冤。若是能说动他的家人去鸣冤,自然更好。”

“好,我去找孟嘉的家人。”云霁满口答应,这桩事牵扯到了云霄的亲叔叔,虽然不是云霄本人,但也绝对是他们那一个利益团伙的人,云霄说是接任家主之位,谁又能说他不是那群人推出来的利益代言人呢。

闵悉拱手朝冯灏道谢:“多谢冯大哥出手相助!这事若非你帮忙,怕是不得有沉冤昭雪之时了。”

云霁也说:“正是,此事错综复杂,牵扯人物又广,真如大海捞针,肯定费了势远兄不少心力。这份恩情,云某铭记在心。”

冯灏摆摆手:“也还好,都是我手下那帮弟兄去办的,就是费了些时日,多跑跑路,磨磨嘴皮子罢了。”

“那也是费了大工夫的。”云霁去取了二百两银子来给冯灏,“这些势远兄拿去与你那帮兄弟喝酒。”

冯灏只取了四锭四十两银子:“无须给这么多,给几两与他们买酒吃就成了。”

云霁说:“势远兄高义,往后如有需要,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

冯灏看向闵悉:“倒确实有一桩事想麻烦闵兄弟,过两日家父生日,打算摆个家宴,想请闵兄弟为我做道福寿全为家父祝寿,不知可否满足。”

闵悉忙说:“当然没有问题。有多少人,我去帮你们做几道菜吧。”

冯灏喜出望外:“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做一顿饭而已,举手之劳。”闵悉满口答应下来。

“那就多谢了!”冯灏起来朝闵悉抱拳道谢。

闵悉说:“我拟几个菜单,回头你看看可行不可行,可行我便照着菜单做。”

冯灏问:“把食材清单列上,我着人去买来。”

闵悉犹豫片刻:“食材我自己买吧。因为过些时日,云祥酒楼重新开张,这些菜将会出现在酒楼的新菜单上,所以菜单须得保密。”

冯灏闻言面露喜色:“以后能在云祥酒楼吃上那些菜?”

闵悉点头:“对。不过不是我做,我把做法教给酒楼的厨子。”

“那也是好的,那日吃完闵兄弟做的饭,连着三日吃别的都觉得无甚滋味。我与同僚们说起那顿饭,他们竟皆不信,以后我带他们去云祥酒楼长见识。”冯灏笑得十分得意。

云霁抱拳:“那便先谢过势远兄捧场了。”

云霁去找了孟嘉的家人,想要说服他去衙门报官,孟嘉之子孟山犹豫许久,才说:“我收了他们的银子,现如今又去报官,他们会不会把银子收回去?”

云霁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此时难道不该是为父亲报仇吗,怎么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银子!云霁压下心中的不悦,道:“他们谋害你爹,应当杀人偿命,你为着几两碎银子,就让你爹含冤而死?”

“可那些银子我都花得差不多了。”孟山讷讷地说,不敢看云霁的眼睛。

云霁叹气:“去报官。如若官府判定你们要把这银子还回去,我替你出了。”

孟山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有少东家——不——东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替父亲讨回公道。”

两日后,正在院子里逗鸟的云弄璋被顺天府的官差一副枷锁带走了,吓得一屋子的妻妾子女瘫软在地,过了许久,云弄璋的正室庞氏才回过神来,哭天抢地:“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快来人,去禀告大爷和族长!说老爷被官差带走了。”

云弄璋被抓起来,闵悉并没有在云霁脸上看到多少喜色,本是同根生,为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却视人命如草芥,怎能不叫人痛心疾首。

云霁去祠堂给父母上香,许久没出来。

闵悉做好了午饭,给云霖盛好饭让他先吃,还没看到云霁出来,便问:“七哥呢?”

陶兴回答:“表少爷还在祠堂没出来呢。”

闵悉想了想,便去了祠堂,看见云霁还在灵位前跪着。闵悉叹了口气,知道他肯定是在自责,便轻叫了一声:“七哥!”

云霁回过神来,回头看向闵悉:“来了。”他跪得太久,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闵悉下意识地跑进去扶他,他已经站稳了:“没事,就是跪太久了,腿有点麻。”

等出了祠堂,闵悉回头看了一眼,说:“七哥,你不必自责,这事不能怪你。”

云霁苦笑一下:“如果当初我不出海,爹娘孟叔和忠伯应该不会走得这么早。”

“说来也怪我,我不应该留在葡萄牙不回的。咱们早点回来,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闵悉叹息。

云霁忙说:“千万别这么说,这跟你没有关系。其实也得多亏你坚持要留下,如果咱们当时坐鲨鱼号回来,没准这会儿都成一堆白骨了。”

“所以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才知福祸。如果你当初没有出海,会是另一种情况,但我肯定已经死了。”闵悉说。

云霁听到这一句,幡然醒悟,是了,如果他不出海,但云家的船一定会出海,闵悉也会跟着出海,那么闵悉极有可能已经葬身海底。

思及此,云霁抓住了闵悉的手,心底那份执念消散了许多,或许,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不管怎么选,总有遗憾。既是这样,那就坚定地向前看吧。

云霁拍拍额头:“是我着相了,以后我会好好打理云祥号,照顾霖儿,让爹娘在天之灵安息。”

闵悉道:“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