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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樊畅温柔地问徐晶:“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徐晶想了想,说:“问问我姐想吃什么吧,她难得回来一次,我吃什么都行。”

樊畅却不以为然:“不用管她,你就说你想吃什么?”

徐晶微笑着回答:“那就熬点儿粥,热点儿馒头,再炒个土豆丝吧。”

樊畅和苏振民的卧室与苏念的卧室毗邻而立,形成一个直角布局,而苏安的主卧则苏振民他们的卧室在同一条直线上,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

关上门后,樊畅低声对苏振民说:“今天收的礼金总共是一万六千五百块,咱们再加点儿,凑足两万整,明天给徐晶。”

苏振民听后点了点头,简洁地回应:“行。”

樊畅又开始唠叨:“你看看你闺女那样,这是户口转走了,以后不打算跟咱们结亲戚了还是怎么的?当初她说苏安的礼金不会少给,结果呢,户口一转走,这可翻脸了。”

苏振民皱着眉头,不满地反驳道:“什么少给不少给的,一万块钱少吗?钱是那么好挣的?成天光想着钱,从来都没想过她累不累。”

樊畅轻飘飘地回应:“我当然知道挣钱不容易,但是她总比苏安强吧?再说,她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能有多累?你看看苏安的手,都冻成那样了,不是说樱桃酒能治冻疮吗?怎么用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转?”

苏振民接过樊畅的话题反驳道:“基层工作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因为年纪大了,领导给我安排的工作少,你看看我们单位的那些年轻人,哪个不是三天两头的加班?再说,苏安如今这样能怨谁?谁让他上学时不好好学习,不愿意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

第二天清晨,樊畅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餐。

苏振民则早早出门去镇里上班了。

徐晶在樊畅还没来得及叫她之前,就已经自己醒来了。

饭菜被端上桌时,徐晶见苏念还没起床,正打算去叫她,樊畅却制止道:“不用管她,咱们先吃。”

徐晶以为自己的婆婆是出于好意,想让苏念多睡一会儿,便提议道:“那要不咱们等我姐起来再吃吧。”

樊畅却说:“谁知道她睡到几点儿,咱们先吃。”

苏念其实早就醒了,樊畅的话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原本打算起床的她,索性不起了,直接躺在床上玩手机。

直到她听到樊畅收拾碗筷的声音,才从卧室推门而出。

徐晶见到她,立刻热情地招呼道:“姐,你起来了?快去洗漱一下吃饭吧,给你留了饭。”

苏念摇摇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说:“我不吃了,早上没有吃饭的习惯。”

她的目光随后转向了徐晶,继续说道:“本来想在家多待几天,陪你四处转转。可单位临时有事儿,通知我立刻回去,我一会儿就得走。”

徐晶听后有些失望地问:“这么着急吗?”

苏念轻声解释道:“年底了,单位的事儿比较多。”

樊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悦地吐露了一句:“成天就你忙。”

苏念没有在意她的话,而是从衣架上的手提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递给了徐晶。

她柔声说道:“昨天忙忘了,没来得及给你。我给你选了一条项链,因为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所以我就选了一条我觉得适合你的。”

徐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眼前是一条精致无比的金项链。

徐晶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姐,我很喜欢。”

苏念回以一个温暖的微笑:“喜欢就行。”

随后,苏念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只是一个简约的背包而已。

苏念和徐晶又聊了几句家常,然后便准备离开。

苏安提出要开车送苏念回去,樊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坐车可比开车划算多了,油钱那么贵,你现在结了婚,钱都得省着……”

苏念打断她的话朝苏安道:“不用送,我自己坐车也方便,你趁着休息,带着徐晶好好出去转转。”

苏念回单位的第三天,顾政南才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苏安的婚礼办的怎么样?”

苏念简洁回答道:“挺好的。”

顾政南有些担心:“咱妈没说什么吧?随了一万块,她生气没?”

苏念不愿让顾政南为这些琐事烦恼,便故作轻松地说:“没有生气,儿子结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然而,顾政南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念语气中的异样,关切地问:“你有点儿不对劲儿,怎么了?”

苏念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哽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哭,可是也想不出来自己哭的理由是什么?”

顾政南误以为苏念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所致,便开解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其实对自己没必要那么严格,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工作又出色,上进心和能力都那么强,你让别人怎么活?”

苏念含泪的眼角泛起一丝笑意:“就你会说。”

顾政南紧接着道:“一会儿我得回连部一趟,今晚有文艺汇演,要求参加,估计要到十点才结束。晚上我在连部过夜,因为住别人的宿舍所以不方便打电话,等我回来后给你打电话。”

苏念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智安也察觉到苏念这次请假回来的状态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但与往常相比确实有所不同。

当天晚上,党政领导轮到他在办公室值班。

由于办公室的空调温度调得较高,他觉得室内有些燥热,于是,便向另一位值班同事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到院子里透透气。

经过信访办公室时,看到灯光透出窗户,他误以为是苏念又在加班,本想进去劝她早点回宿舍休息,但推开门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按常理来说,如果苏念离开且走远的话,她肯定会锁好信访办的门,然而此刻,门却微微敞开着,这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宋智安缓缓地走向镇政府的大门口,他的目光在四处游移,直到定格在不远处的台阶那里,苏念正独自坐着。

所谓的台阶,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台阶。

出了镇政府的大门,是一条马路横亘眼前,而马路对面则是一个小广场。

平时县里通往镇政府的班车到站后,都会在这个小广场上停靠片刻。

小广场紧挨着马路的地方,有一条斜坡向下延伸,因此广场的边缘被水泥砌成的石墩所固定。

在这些石墩的中央位置后面,矗立着一根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显得有些昏暗而孤独。

苏念就坐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既孤单又落寞。

宋智安凝视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伐,径直走向苏念。

他站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外边这么冷,怎么不回宿舍?”

苏念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宋智安相遇,淡淡地回答:“有点儿闷,出来透透气。”

宋智安顺势也坐了下来问:“你弟的婚礼办的还顺利吧?”

苏念轻轻点头:“挺顺利的。”

宋智安关心地观察着她,温柔地说:“最近看你状态有些不好。”

苏念叹了口气,解释道:“哦,其实没什么,就是回家忙了两天,有点儿累。”

宋智安体贴地提议:“要不你再请假回去休息两天?年末了,工作上的事儿也不是特别多。”

苏念微笑着摇头,“没事儿,可能长时间不回家的原因,回去两天,又突然再从家里回到单位,还没适应过来。”

宋智安点点头,虽然觉得她的理由很牵强,但也没有过多追问,接着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第一次在你爷爷家见你时的情景,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如今一想,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苏念听到宋智安提她“爷爷”两个字,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她眼里隐隐有泪光在涌,仿佛有人把她的心脏掏出来,放在咸酸水里浸上浸下,反复腌渍到脱水干瘪。

她牙齿紧紧咬着,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动,整个心脏沁出酸味,十指交迭在一起,遮蔽住半张脸,骨节绞的泛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宋智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苏念装修房子的时候,他也见苏念哭过,但曾经的哭,似乎更多的是委屈和心酸,如今的哭,似乎蕴含着更多的悲伤和痛楚。

而且那时候,她也最多是抹抹眼泪,很快就过去了,可这次,等了很长时间,苏念也没有止住哭泣。

宋智安心中涌上一股歉疚,急忙道歉:“对不起,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

苏念努力抑制住哭泣,尽管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眼中仍浸着哀伤:“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然后,苏念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中弥漫着无法言说的悲恸:“唉,提到我爷爷,我已经很多年没去给他上过坟了。”

宋智安不解地问:“为什么?”

苏念的声音哽咽:“因为我妈说……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上坟,会影响娘家的风水,对娘家人不利。”

小年二十三的这天下午,郅嘉麒说他下午要陪老婆去产检,就提前先走了。

两个调解员下午也没来,在家准备过小年。

所以,当时信访办只有苏念一个人,苏念正在帮宋智安填写出差单。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影悄然进入,本能地以为是来访的信访户,便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礼貌地低语:“稍等一下啊。”

然而,人影却轻轻地靠近苏念的工作台,目光深情而专注地凝视着她,声音温柔地回答:“好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念迅速抬起头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她惊讶地说:“老公,你回来了?不是说要等到腊月二十五吗?”

顾政南眼睛里含着笑意:“故意晚说了两天,想给你一个惊喜,今天是小年,我来接你回家。”

时光匆匆,近一年的分离让苏念多了些许的害羞。

苏念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而顾政南则站在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工作台。

顾政南展开双臂,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轻声问道:“你不准备出来抱抱我吗?”

苏念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的声音低柔:“有点儿不好意思,而且这是上班的地方,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顾政南的脸上掠过一丝遗憾,他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回答道:“那好吧。”

苏念略显迟疑,然后踮起脚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宽大的工作台向顾政南凑近。

她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如羽毛般轻盈的吻,然后迅速撤回自己的身体。

顾政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挑眉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回一下?”

苏念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催促:“速度点儿啊,别让人看见了。”

顾政南顺从地倾身向前,同样轻柔地在苏念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迅速直回身体。

接下来,顾政南以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优雅的姿态,在信访办的座椅上安坐,耐心等待苏念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

苏念尽管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偷偷瞥向顾政南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苏念拿起填好的出差单,向顾政南轻声细语地说:“老公,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顾政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苏念轻快地走出办公室,留下顾政南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随后,她匆匆走进了宋智安的办公室,语气有些激动说:“宋镇长,我想从明天开始请假。”

宋智安略显疑惑地抬起头,问:“怎么了?”

苏念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微颤:“我老公回来了。”

宋智安听后点了点头,又问:“出差单填完了吗?”

苏念点点头,将填好的出差单双手递给宋智安:“填好了。”

宋智安接过出差单,随手翻看了一下,温和地说:“行,那你去写请假条吧,写完拿过来我给你批一下。”

苏念略显迟疑,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还得找衡书记批?”

宋智安思虑了一下:“你把假条写好给我就行,别的不用管了,今年的工作干的不错,回家好好过个年,来年再接再励,办公室那边收拾一下,你就下班吧。对了,请假的事儿记得和郅嘉麒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