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学正……”
看着对面高高大大的学生,江停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找我有事?”
“我,我是来赔礼道歉的”崔碑说着,还自以为隐蔽的瞅了一眼江停的神色。
“为昨天的事?”江停明知故问。
崔碑点了点头,有些尴尬,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努努力甚至可以生个和江停差不多大的孩子,可如今他却要被江停训,怎么想,怎么尴尬与憋屈。
“其他人呢?”
“他们不是一同参与了吗?”
崔碑抓了抓衣服,脑袋低到了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门外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停看了看装鸵鸟的崔碑,又看看门外,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事等会再说,跟我一块儿走吧,该上课了”
崔碑愣了下,倒是把脑袋抬了起来。
“学正要去上课?”
“安排了,自然要去的”江停知道这些人打心眼里觉得她是来混日子的,是看不起他们的,但她不急于解释。
他们的谈话声并不算大,所以当江停拉开门时便看到了一群人正支着耳朵趴在门边。
因为有猜测,打开门后,江停后退了一步。
看着摔在地上的众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呵斥他们了。
“走吧,上课去”
她扔下这句话,率先带头离开。
这群人大多数是附学生,增广生,童试的名次不算高,且多年没有寸进。
一时间心思萎靡,自怨自艾,起了玩乐麻痹自己的心思,也是无可厚非。
----------------
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学生,江停有瞬间的感慨。
去年她还在宫里起早贪黑的上课呢,现在居然变成了上课的人,不变的是,依旧不想上课的心理。
底下的学生很安静,给足了江停面子。
在这个时代,尊师重道的观念根深蒂固、深入人心。
抛开江停的背景不说,当她担任学正之职,成为这些人的授业恩师开始,学生便会秉持敬重之态。
在这个注重声誉的时代,谁都不想成为那目无尊长、离经叛道之徒。
除非他们名噪天下,学问远超江停这个学正,倒是可以踩着江停的名头,立个“狂生”之名。
世人称赞他的才华,就算有人不喜他的行为,但也会有人为他辩解,来个不拘一格。
江南才子多,倒是有这种傲气人物,可这里,明显没有这种人。
“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想来我的名讳大家都听过了”
江停脸上是淡淡的笑容,配上那张脸,让人很轻易就放下戒备。
“关于昨天的事……”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却让刚刚才放松下来的一群学生紧张起来。
江停停下来,观察着所有人的情绪变化。
孔夫子的思想好啊——因材施教。
“偶尔放松一下,无可厚非,不要玩物丧志就行”
她轻飘飘把这事揭过去,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思却是各异。
有人觉得江停宽容,心生好感。
有人心中讥讽,传闻果真没错,明明学生犯了错,却不阻止,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但是呢”
看着他们神色不一的样子,江停笑眯眯地来了个转折。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无语起来。
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一下又一下的,他们的心脏受不了啊!
“但是呢,我看你们的样子,并不像偶尔对吗?”
教室内安静下来,刚刚还有的嘀嘀咕咕声都消失不见。
她背着手,在讲台上转着圈。
“崔碑,尚望,邢泰河……”
她并没有看名册,却准确无误的把每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站起的人没多想,只觉得在同窗面前被如此对待,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其他看戏的学生却有些惊讶——这位学正昨日才到,这就已经把人名记熟了,她似乎并没有全然不在意他们……
共计十七人,个个人高马大,齐刷刷站着,一眼看过去还挺壮观。
“你们都知道的,我是谁,我可是帝师关门弟子,太子心腹,你们能见到我,已是荣幸,教导你们……”
她冷笑一声。
“呵,你们还不配当我的学生”
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没有人被如此羞辱还会心情平静。
可羞辱还没有结束。
“诸位虽年长于我,然智慧未见随岁月而增,愚昧可笑,犹如朽木,难以雕琢。”
看着一张张越来越愤怒的面庞,江停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呦,生气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官学中玩斗蛐蛐,安东城的学子居然是这种货色?难怪科举入仕远不及江南学子”
“像你们这样,怎么还有脸继续待着官学中学习,学问没多少,脸皮倒是挺厚的”
她摇着头,惊奇不已。
“江学正,我等犯错,我等认,你罚我们骂我们,我们都没有任何怨言,可你怎可将我们的过错安在其他安东城学子身上!”
终于有人没忍住,出声反驳起来。
江停似笑非笑地看着说话的人。
这人名邢泰河,也是参与斗蛐蛐的人之一,昨天他也带了蛐蛐,不过还没上场,就被黄文信打断了。
“一锅粥,无论用料多好,掉进了老鼠屎,那就是一锅老鼠屎,你们,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你!”邢泰河气的想继续与她争论,衣袖被拉了拉。
“学正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嘛?”
这话是崔碑说的,他的父亲出生于行伍,体型是所有学子中最壮实的一个,可他说话与形象却相反,明明气到了极点,却没有发飙。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等虽不如学正聪慧,也远不是学正描述的无用”
“我等也是参加了科举的,也是赢了无数学子,才进入官学的,学正怎可如此侮辱我等?!”
“再者说,我犯了错,学正认为我不该在官学学习,我走就是了,可学生的同窗何错之有?我玩乐时,他们在温习学问,我在睡觉时,他们在研究学问,就算入不了学正的眼,学正也不该如此侮辱人!”
“士可杀不可辱,学正的言论,有失偏颇,请学正向学生的同窗道歉!”
他说的声情并茂,一口气不带喘的将心中的愤怒委屈吐出,他的眼睛都红了。
江停挑了下眉。
“道歉?呵,你倒是想的美”
“你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的成绩是怎么来的?”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惹怒了所有人。
“生气了?”看着气得站起身想要与她争论的学子,她没理会,目光再次落在崔碑身上。
“你说你们也是超越了众多学子来到的这里,那我考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