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院里,季芸正躺在摇椅上,青丝只簪了一根步摇,随着摇椅微微晃动。
天凌血淋淋地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地说道:
“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子殁了。”
季芸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他刚说的什么?
“你再说一遍。”
“太子在城外遇刺,死了,王爷也身受重伤,如今进宫去了,我们的人也死了好几个,天羽也死了。”
谁谁谁死了?季芸满脑子的问号,今日不是太子凯旋吗?
怎么会有刺客?李时晏也受了重伤,那他怎么还进宫?
天羽死了,就是那个笨笨的,脑子一根筋的那个天羽,死了?
季芸缓了半晌,看着天凌那一身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踉跄了一下,随即说道:
“去太子府。”
红袖赶忙拿了一件披风给季芸披上,天星天月跟着出门。
天禄则留下来,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处理后事。
季芸一进门,就打了个冷颤,明明太子府还和上次来一般,这次却觉得阴冷无比。
门房引着季芸去了内室,只见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抖,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季芸心疼得不行,她将手伸进被子,握住季蓉的手,想给她些安慰。
季蓉缓缓转动朦胧的眼珠,看向季芸,她的眼本就含着淡淡的忧愁,如今却是无尽的悲凉。
喉咙痛得发涩,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没成想当日一别,竟是永别
季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他俩比她想的还要恩爱,如今天各一方,她如何承受得住,最主要的是他还没见到他们的女儿。
想到此处,季芸一个没忍住,哽咽出声,大颗小颗的泪水往下掉,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心情,她就是觉得很难受。
记忆中的太子,和她一般年纪,笑起来总是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眼干净明亮,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没了,换谁都接受不了。
季蓉听到季芸的抽噎声,她望着头顶的床帘,一层水雾将眼眶浸得满满当当,平静地向季芸诉说:
“今晨起来,我心里就闷闷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不其然。”
被子下面的手用了些力,将季芸捏得生疼,她又接着说道:
“是不是李时晏杀的太子?”
季芸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她吸了吸鼻子,赶忙解释。
“不是的,你听我说,王爷不可能会对太子下手,王爷的人回来禀告说,王爷也受了重伤,如今进宫去了,王爷没有杀太子,你信我。”
季蓉转眸看向季芸,两人皆是满脸泪花,对视了许久,看着她那般懵懂的模样,季蓉想,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那么是谁会对她的安安动手,究竟是谁?
她如今并不想理会季芸,毕竟太子死了,得利者毋庸置疑是李时晏,他们的嫌疑最大,她不得不防。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若有一日,你登上那高位,但求你护住我们孤儿寡母。”
季芸不曾想自己眼巴巴地来安慰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可她也知道,太子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李时晏做的,她说破嘴皮子也无用。
她抽出被子里的手,站起身又俯了下去,想开双手抱了抱季蓉,哽咽道:
“李时晏自被禁足,一直老老实实,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太子,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圆圆。”
季芸转身就走,直到门口,这才擦拭脸上的泪水,上了马车,又吩咐道:
“去靖安侯府。”
季芸心里也是很慌,太子死了,所有矛头全都指向李时晏,谁都不能相信,唯独沈靖舟,他是一心一意只为李时晏。
刚到靖安侯府,沈靖舟就一身丧服往外走,与季芸打了个照面。
季芸一见他,就赶忙说道:
“舅舅,这是要进宫?”
沈靖舟点了点头,难得对季芸叮嘱。
“太子这事太出人意料了,依皇上皇后的德行,不会放过阿晏的,我得去保他,你回王府好好待着,有什么消息,我会让沈一来告知你。”
沈靖舟步伐极快,说完话就上了马车。
季芸思索着沈靖舟的话,为今之计,只有等了,急是急不来的。
已是黄昏,季芸在院子里踱步,李时晏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没消息?
空气中泛着丝丝凉意,天边晚霞变成了厚重的灰雾,京师的冬天一向来得很早,寒风过境,卷落不少枯黄的树叶。
季芸的眼皮止不住的跳动,越跳心里越是发慌,干脆拢了披风,去门口张望。
不想圣旨来了,门口的灯笼摇摇晃晃,眼前人看不真切,她就地而跪,低垂着头,聆听圣旨,越听心越凉。
若是刚刚她没有听错的话,圣旨上说,李时晏谋杀太子,罪大恶极,皇上感念天家情谊,只将李时晏斩首示众,瑞王府的人不动。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下那道圣旨,跌坐在地上,这一切来得太快,猝不及防。
宣旨的是朱有成,他一个手势挥退众人,亲手将季芸扶起,赶忙说道:
“王妃,现如今不是认命的时候,你赶快找个好大夫,随奴才走吧,王爷快不行了。”
季芸木讷地点了点头,转头吩咐道:
“快去请孔先生。”
朱有成好不容易求来宣旨的机会,他就是想救李时晏,当初没能救下贤妃娘娘,也没能救下瑞王,这一次,拼了他的老命,也要救瑞王。
所以他不惜违抗圣旨。
季芸和天禄,天月,以及孔先生换上了小太监的服饰,跟着朱有成去了天牢。
他道是来给李时晏传旨意的,无人敢拦,几人在主事的带领之下,径直往里走。
牢房很是阴暗潮湿,李时晏就被关在最里的一间,主事打开牢房,接过天禄给的银子,这才一一退下。
李时晏蜷缩在角落里,绛紫色的衣裳全都被血浸湿,季芸赶忙跑上前查看。
他面色惨白,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额头滚烫,整个人毫无意识。
孔流芳一番救治,终是保下了他的命,可这牢房又不能久待,无奈之下孔流芳给他扎了针,逼迫他强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