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拿了板凳,坐在近旁,说道:“四娃子才多大,会干的活儿可是不少呢!”
四菱子嘟囔道:“俺不愿意刷鞋,俺想绣花。”
她娘一听,立马虎了脸教训她:“少说蠢话,正经学些活计,到了婆家才不被嫌弃。”猛地想起招弟就是卖绣品的,立时红了脸,尴尬的干笑几声。
招弟在婆家只管绣花,金老头一家子也没有嫌弃她,相反的,还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这不是打了自个儿的脸吗?三菱子的娘一时找不着话说,尴尬的笑僵在脸上。
招弟没有理会三菱子的娘说话不中听,笑道:“靠自个儿的本事挣银子不丢人。谁不想自个儿过得好,家人过得好!”
“对对!”三菱子的娘顺坡下驴,“俺也希望娃们都能过得好。”语气里倒满是真诚。
“靠土里刨食儿是过不出好日子的。”招弟定定的看向三菱子的娘,“有人找俺订绣品,俺自个儿干不过来,想让三菱子帮俺绣。绣完了俺来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招弟心思一转,又道:“三菱子也不用与旁人打交道。”
招弟深知乡人的思想有多顽固,宁肯吃不上饭也要勒紧裤腰带死守着“女娃不可抛头露面”的古训,因此特意说三菱子不用与旁人打交道,意思是只与她来往。
果然,三菱子的娘一听不用与旁人打交道,立马喜笑颜开地道:“那敢情好。呵呵,绣一件挣多少钱儿?”
其实三菱子她娘眼见着招弟风不吹日不晒绣绣花便将银钱挣了,哪有不动心的,但她做不了三菱子她爹的主,三菱子她爹是个老顽固,油盐不进。如今招弟许诺了不与旁人打交道,她便将心一横应允下来,左不过挨三菱子她爹几句骂罢了。
招弟也是有话讲在明面上的人,因此对于三菱子她娘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并不反感。
“花式复杂的就贵些,还要看物件的大小、布料好不好绣啥的,所以价钱要看了成品才能定。”招弟解释道。
三菱子她娘也会做针线,自然是懂的,便没再纠缠这个问题。片刻又想起什么,说道:“俺家没有布和绣线啥的。”
招弟道:“俺可以拿布和绣线来,只是成品的价钱吗要低一些,毕竟俺的布和线也是花银钱买的。”
三菱子她娘略一沉吟,便道:“成,就这么说定了。”
她快速盘算,自个儿家没有钱买布料和绣线,能用招弟的也不错,成品价钱低些无妨,反正也不用自家投入本钱。等三菱子绣的多了,积攒下几个钱儿了,再自个儿买布和绣线就是了。
不得不说,三菱子的娘很会借鸡下蛋。
这边,招弟走后,三菱子找块石头坐下来,心中忐忑。先是担心她娘不同意,后又盼着她娘会同意,这样她就可以实施她的伟大计划了,嘴角不禁弯弯。
俺会绣的太少了,招弟有花样子,到时候俺找她要。三菱子想,俺一定好好绣,让镇上的人都知道俺的绣品,抢着来买······
招弟开始想的是自个儿的布和绣线多得很,无偿提供给三菱子使用,但是婆婆的教导在耳边想起:对需要帮助的人自己有能力帮一定要帮,但是若一开始就帮到无微不至,以后你再帮她多少她都认为是理所应当。
因此招弟才对三菱子的娘说布和绣线要折算了银钱。
招弟回来找三菱子的时候,便看见三菱子坐在石头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腮,闭着眼睛,脸上挂着幸福又开心的笑意。
“想啥呢?”招弟走过来,轻轻问道。
三菱子猛地睁开眼睛,见是招弟,便站起身,略显紧张的问道:“咋样?”
“你娘同意了。”招弟本想逗逗三菱子,一想还是别惹她焦虑了,因而直言相告。
三菱子一蹦三尺高。
招弟看着因兴奋而双颊绯红的小女娃,微笑着说道:“你绣多少俺收多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开始可以先用俺的布和线,成品价钱自然要低一些的。日后你有了积攒,也可以自个儿买布料和绣线。”
三菱子不住点头,不大的眼睛神采奕奕,不算漂亮的她此刻如绽放的小雏菊闪耀平凡的美丽。
“俺明白,你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菱子接口道。
招弟又是暗自惊诧,三菱子不但不傻,相反还十分精明。
招弟点头道:“你的针线好,自个儿缝制自个儿绣,价钱自然要高。”
三菱子按捺着心中狂喜。招弟只会绣花都能挣不少银子,自个儿的针线活没得挑,岂不比招弟挣得还要多?
“先做个荷包吧,绣啥你自个儿定。”招弟说道。
三菱子眨着黑亮的眼睛,一脸茫然的道:“荷包是啥?俺没见过。”
三菱子的女红在盛竹坳最好,也不过是做些家常粗布衣物时针脚匀称,做出来的衣服板板正正,哪里听过什么荷包,也没见过除粗麻布以外的布料。
招弟闻言心中一叹,若不是当初的坚持,自个儿也会如面前这个小女娃一般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招弟心中酸涩,柔声道:“俺教你做荷包,做香囊,做扇坠儿······”
三菱子听招弟说出的一串陌生名字,不由得谴责起自己的无知。招弟肯将吃饭的本事教给自个儿,自个儿竟还想着压过她一头。被现实打脸的三菱子再也没有非分之想。
接下来的日子,三菱子手脚麻利的干完家务活便在她娘的默许下去招弟家。招弟教她识布料,教她什么样的布料用什么样的绣线,什么样的布料适合绣什么样的图案······
招弟给三菱子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三菱子如饥似渴的学习,也更加感激招弟。
竹篾干透了,高歌开始工作。
高歌一旦投入进去,便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境地,编了一行想两行,每次都是金老太不停地催促才肯休息一会儿。
这次的六片水凉席比给吴夫人编的那片用到的颜色多,因而更加吃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