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薄异的开口,其他老玩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在他们眼里,从进门开始就十分淡定从容的薄异显然和他们一样——也是身经百战的老玩家。
而男主人,似乎对薄异的主动更是显得尤为高兴。
“请和我来。”他的脸上绽开了热情的笑容。
他领着玩家们走向了楼梯。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城堡内响起。玩家们一边跟在男主人的身后,一边打量着这座城堡:整座城堡空空荡荡的,除了男主人外,好像没有再见到其他的人影。
“客房就在这后面。”
玩家们好奇地循着男主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但此刻,他们都停在了走廊的入口处,没有再上前。
“咕嘟。”他们看着烛火微弱的狭长走廊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
因为走廊的两侧挂满了陈旧的画像,画像上的人脸十分模糊,唯有一双双眼睛画得栩栩如生,就好像——
正在注视着他们。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他低下头,避免自己和那些画像对视,一边小声嘀咕道,“这也太阴间了……”这些画挂在这里,谁还敢走啊!
“这、这这这……这上面的眼睛……”眼镜男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会是……”他才说了一半,余光里忽然瞥见了站在一边微笑不语的男主人,赶紧忙不迭地把“真的眼睛”这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是画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声音十分好听,如玉珠落盘,又如溪水潺潺,众人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那个最后到达城堡的男玩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越过了堵在入口的人群、站在了走廊里,正站在其中一幅画像前仔细打量。
玩家们,“!!!”这人什么时候过去的?!
薄异正在研究那些眼睛。
这些眼睛看起来逼真,不过是用了模糊面容和其他四官的手法,对比突出了眼睛存在后的结果;而且——
他伸出手指,在画像的眼睛上轻轻一抹,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液体出现在了他的指腹上——这些画像的眼睛上,还涂抹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这些液体反射着墙壁上的摇曳烛火,就会给人造成一种“画像上的人正在凝视着他们”的错觉。
只是,薄异从眼睛上移开视线,落到了那厚厚的画框上——
也不知道这些画框的设计理念是什么,从侧面看,这些画框竟然足足有半个手掌厚,而这些厚重的外框就成了灰尘很好的落脚点;从画框上的灰尘来看,这些画应该已经在走廊里挂了不少时日了,但是——薄异捻了捻手指上沾下来的液体,指腹上传来了有些油腻的触感——这些液体竟然还保持着湿润,并没有完全干透;他又将手指放在了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腥气传来。
有趣……薄异轻轻挑了挑眉,他对这液体的组成成分起了兴趣。
其他玩家、其他玩家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个大美人看着清清冷冷的,结果出手这么莽的吗?!
连老玩家们都被薄异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整不会了。
这种城堡里的画是能随便动的吗?!没看见他们恨不得离那些诡异的画十万八千里远,结果呢!这人不仅凑近去看,他还上手去摸!
“哥……”赵文珊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赵毅,“你说他到底是新人还是老玩家啊?”
赵毅也沉默了。
你说他是老人吧……墙上一看就有问题的画,他竟然直接上手了!
但你说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吧……赵毅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们——这才是新人的画风才对……
不过,不管是老玩家还是新人,赵毅都明确了一点,“合作的事……先暂时放一放。”
赵文珊点了点头。
其他的老玩家也对视了一眼,纷纷歇下了和薄异结盟的心思。
就连那些原本打算抱大腿的新玩家,在看到薄异上手摸画像眼睛的那一刻,生起了远离对方的念头。
抱大腿固然重要,但是作死的大腿好像比没有大腿更加可怕!
薄异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也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他不仅旁若无人地检查完了画像,还像看画展一样,旁若无人地沿着走廊一路欣赏了过去。
走廊上的画全是各式各样的漂亮眼睛;而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后,则是一排隐藏在黑暗中的房间,薄异随便挑了一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从头到尾,男主人只是站在走廊的入口处着微笑地看着,没有催促,没有阻止。
直到薄异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后,其他的老玩家也终于确定了男主人没有对私自行动的薄异动手的意思,但同样也没有为他们带路的意思后,这才抬脚踏入了那条阴森恐怖的走廊,“走吧!”
新玩家们也赶紧跟上。他们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两边的画。之前在大厅叫嚣得最大声的叫嚣男还沉浸在走廊阴森恐怖的氛围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落在了最后。他赶紧忙不迭地往前挤,甚至一把推开了走在他前面的一个女玩家。
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那新人女玩家身子一歪,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好巧不巧,正好按在了画像的眼睛上。
“你干什么!?”沾了满手黏腻的液体,她不由得生气地质问对方。那叫嚣男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自己埋头往前。同样落在后面的一个眼镜男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在接触女玩家的目光后,就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了目光,抓紧跟上了队伍。
女玩家没有办法,眼看着自己和队伍的距离就要越来越远,只能先随便用衣服擦了擦,愤愤地跟了上去。
……
客房内,薄异正在打量房间。
城堡的客房和它巍峨宏伟的外观有些不符,整个房间甚至可以用局促来形容: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木头发霉气味,从进门开始让人觉得窒息。
摆在房间中间的大床占据了房间内绝大部分的面积。床倒是挺宽敞,看起来似乎可以睡两个人,但是薄异在进房门前快速地数过,客房的数量正好是十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游戏应该想让他们一人一间。
而床太宽的后果,就是床边的走道极其狭窄,大约只够一个成年男性勉强通过;尤其是床的一侧还挂着厚厚的窗帘,那垂落至地面的厚重窗帘让原本就不宽敞的过道显得更加狭窄。
“唰啦——”
薄异拉开了窗帘。窗帘后是一扇玻璃窗户,窗户外则是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城堡外围生起了浓雾;那粘稠的雾气像是黑色的幕布,牢牢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也打消了薄异开窗通风的念头。
不过,哪怕看不到窗外的一丝景色,但至少窗帘拉开后,减轻了一部分房间内如影随形的压抑。
薄异便对着窗户坐在床铺冰冷的丝织被褥上,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沾了不明油脂的手指。那油脂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无论怎么擦拭,都一直牢牢地黏在薄异的指腹上。
床头微弱的烛火轻轻跳动,缓缓滑落的蜡油凝成层层叠叠的裙摆;除了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布料摩擦指腹产生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薄异终于松开了自己指腹通红的手指。他转动着手指,换着角度查看检查有无遗漏的地方。只是烛火摆放的有些远,房间内光线不足,看得不是很清楚。
薄异放下手,准备把床头的烛火拿到跟前。只是,他才刚抬起了眼,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顿住了——
昏暗的烛火下,屋内两道影影绰绰的影子正映在了对面的窗户上。
两道……影子……
薄异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窗户。那一面被浓雾掩盖的窗户在此时忽然变成了一面好用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身后的景象: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内的女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垂着脑袋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