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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娇娘有傲骨,可是她的嬷嬷年岁大,是过来人,考虑得会比她更多。

自古以来被休弃的女人,即便不愁吃穿也难以立足,会被世人指指点点,现在还带着个刚出生的孩子,恐孤儿寡母容易被人欺负。

她想了想,动了恻隐之心,便规劝道:“小姐,既然姑爷有心悔过,你不若原谅他这一次?你刚生产完,身体也经不得长途跋涉,此刻回金陵,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再说,你也舍不得两位小姐不是?以姑爷的风姿和现在的地位,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倘若娶回个恶毒女人,对两位小姐不好,那就是毁了她们一生。”

“是啊,反正姑爷的亲娘也被送回去了,不会再回来了,日子还会回到往昔的。”两个丫头跟着劝。

金陵小姐的娘家已经没人了,回去也是无依无靠的,若是投奔那些亲戚,小姐被休弃的身份,恐怕会被视为不详。

回去也不好过,还不如原谅姑爷了。

林娇娘泪了目,一脸绝望哀痛。

她自己心里明白,两个人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

可是她现在有三个孩子,有了牵挂和拖累,确实不能和以前一样娇纵任性,说走就走了。

她静默了许久,将自己的心埋葬,将一具没有灵魂,只有躯壳的林娇娘从身体里释放出来。

“秋嬷嬷,下去请姑爷上来吧!”她心如死灰地说。

嬷嬷大喜,小姐能想通,对大家都是好事。

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容易随心所欲的。

她忙拉开车帘,对张晋元道:“姑爷,夫人原谅您了,请您上马车呢!”

两个丫头也垂礼恭喜:“恭喜姑爷,夫人刚为姑爷生下一位小子。”

张晋元面上先是一喜,后是一震。

他娘亲请了有名的大夫来看过,说这一胎还是个女儿,不曾想生下来却是个儿子。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娘亲也不会那么着急逼他娶小妾了。

归根结底还是庸医误人。

上了马车,他当即就向林娇娘抱怨此事:“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儿子,那大夫也太无良了,误判才导致我们一家人心生嫌隙。”

林娇娘冷冷看了他一眼。

要是他不在乎生儿生女,不是一心跟他娘一样想生个儿子,即便庸医误判能干扰到他的想法?

罢了,既然已经看清这个男人,对他心如死灰,也不必再有什么期盼和计较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抚养几个孩子长大成人。

张晋元全然没看到自己媳妇在想什么,逗着孩子,还在自顾自说:“等回去后我一定要让人把那个庸医抓过来,痛打他五十大板不可,竟然害得我们夫妻差点分离……”

计不计较是一回事,听不听得下去是另外一回事。

林娇娘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你给我闭嘴吧,眼下最重要的是谢恩才是。要不是路上遇上个女大夫助我生产,我怕是都历不了这九死一生之劫。”

张晋元一懵。

“恩人就在下面,现在我心力不济,你代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林娇娘说了两句话,就要狠狠大喘气一回。

这一胎自打怀孕,就一直在受气,频频喝药保胎,心力交瘁,张晋元那恶毒的娘亲恨不得让她流了这孩子才好,变着法子折腾她。

她一直没好好休养,生产也是在这样仓促的时候,身子肯定是要落下毛病的。

不过她不后悔,虽然生下孩子经历了诸多磨难,可是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她会加倍去疼爱他。

张晋元自知有愧,媳妇又刚生产完,他自然不敢得罪自己的媳妇,忙下了车,向姚窕等人谢恩去。

“这位就是恩人吧!感谢恩人的出手相助,救张某妻儿一命。”

张晋元直接朝姚窕揖了一礼,既然说是个女大夫,那恩人就是这个妇人无疑了。

姚窕淡然朝他还了一礼:“不必客气,我也是顺便搭把手。官老爷的夫人生产完,身体虚弱,想必孕中没有好好保胎,经历了一些磨难,以后务必要小心看顾,好好调养,否则恐怕很难陪官老爷长长久久的。”

张晋元脸色一变。

可他也没有立即表现出什么来,只再次揖了一礼:“还想请问恩人家住何处?日后也好亲自登门致谢。”

元慕寒刚想说不用那么客气,话还没出口呢,就被姚窕摁住了手腕。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以后说不定会有劳烦官老爷的事。我们家在菡萏村,是个庄户人家,只不过我相公之前考上了秀才。”

张晋元微怔,随即明白过来姚窕的用意:“嗯,了解了。今日暂且不便,待内子身体复原一些,张晋元必定携内子登门致谢。”

“嗯,官老爷请自便。”姚窕也垂首还礼。

张晋元纵身一跃,上了马,带着林娇娘等人回去了。

姚窕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才松开了摁住元慕寒手腕的手。

然而,元慕寒却有些不悦。

“娘子,你是觉得为夫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举人,所以才故意有所暗示张大人,想让他帮我一把?”

他并不想利用救命之恩去要挟别人,让别人做出违反廉洁之风的事。

再说这样一暗示,不仅低人一等,像是有求于人,还违背了匡扶老弱病残的原则。

路见不平,出手帮忙别人应该是不掺杂任何私心的。

姚窕真是有些无奈,元慕寒他也太纯洁耿直了吧!

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死板和傻气。

他难道不知道官场有多黑暗?

看他这愤愤不平的样子有可能还真不知道。

姚窕无奈一笑:“相公,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考取秀才花了多少年?落了几次榜才中的?”

元慕寒被她问得脸一黑,准确来说是黑红黑红的。

她果然质疑他的能力!

不过他确实落榜好几次才考上。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张不开口来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回答了也是错,不回答也是错。

姚窕凝声:“难道你的才能真的不如那些一次就中的人吗?你们这些学子平时应该也会有一些交流研讨会,举办一些诗社吟诗作对吧!那些一次就中的人的才学你心里就没个衡量?你真的不如他们?”

元慕寒被她问得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