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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张恪怎么哀求,命令还是不能违抗。

最终,他交回了自己的警官证和警械,接受了放假的命运。

表情恹恹的走出市局,连关系最好的纪凡喊他,张恪都没有回应。

站在门口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压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沉重起来。

他不怨杜局和杨厅的决定。

从理智上来说,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继续查案。

放几天假,平复一下心情,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里面的银行卡,张恪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银行,心里有了决定。

陈家沟,位于宁州城西的大山里。

虽然距离市区不算远,却因为地形的原因,在整个宁州三区五县中,是数一数二的落后村落。

村子里的房子,很多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人字架贴瓦风格。

从陈家沟沟口处开始,村民的房屋稀稀拉拉依山而建,一直绵延到沟里四五里远。

村子中央,一座红砖房前的打谷场上,摆满了花圈。

一阵风吹过,两指宽的白色挽联飘飘荡荡。

一张斑驳掉漆的木头桌子正中,摆着陈宏辉的黑白照片。

照片前的香炉里,一缕缕轻烟随风直上。

一名披麻戴孝的中年女子,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跪在桌前,不停往地上的烧纸盆子里,放着黄纸。

烧纸的亮光忽明忽灭,映衬得桌上陈宏辉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有客到~”

负责知客的村中老者,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

“来客灵前止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请上香~

家属谢礼~”

带孝女子领着儿子,机械的磕了三个头。

客人点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拜了拜,插入桌上的香炉中。

“陈哥,你安心去吧,家里人交给我了,只要张恪活着一天,他们就是我的亲嫂子亲侄儿……”

客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距离不远的带孝女子愕然抬头。

“你是老陈经常念叨的……张恪兄弟?”

张恪沉默了半晌:

“嫂子,是我!”

女子咧嘴,想要露出一个笑脸,却不想眼泪先淌了下来:

“兄弟,你能来送老陈最后一程,他在九泉之下,也是高兴的。”

张恪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对孤儿寡母。

“嫂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想起来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市局发的抚恤金,领导特意让我带过来……”

信封里,装的块钱,是张恪参加工作一年多的所有积蓄。

原本是没那么多的。

最近几个月,他帮助重案组破了不少案子。

局里发下来的奖金凑到一起,差不多有多块。

这次,张恪将钱都提了出来。

他心里清楚,金钱根本弥补不了自己对老陈的愧疚。

女人没有去接信封,脸上明显愣了一下:

“兄弟,老陈的抚恤金,昨天市局派人送来了呀!”

张恪脸上神色不变:

“是这样的,昨天你去领的,是市局发的抚恤金,现在这份,是重案组发的……”

陈宏辉的媳妇儿,只是个农村妇女,很明显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是……这样吗?”

张恪点点头,顺手将信封塞给她:

“嫂子,队里还有任务,我就先回去了。”

他不敢继续留在这里。

面对老陈的家人,张恪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再待下去,说不准情绪还可能失控。

大踏步离开陈家,耳边随风传来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宏辉家的,宏辉的工作单位还真不错,这抚恤金都给了两份,有了这些钱,你跟孩子的生活,也能稍微好过一些……”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道:

“三婶子,我宁可不要这些钱,只要老陈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谁不说是呢!”

张恪没有回头,心中的热血却在一股股上涌。

陈哥,若是地下有知,你就睁眼看着我把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个送下地狱。

从陈家沟回来,张恪直接找了个路边的小饭店,一头扎了进去。

他不是酒鬼,平常更是滴酒不沾。

可是现在,他只想用酒精麻醉自己。

陈宏辉已经死了三天,张恪依然过不了这道坎。

五十七度的宁州老窖,一瓶很快便见了底。

张恪醉眼朦胧:

“老板,再拿一瓶……呃酒来……”

小饭店的老板迟疑了一下,开口劝道:

“老弟,你今儿喝不少了,听哥哥一句劝,回家睡一觉,明儿再来喝成不?”

老板开店做生意,当然不希望有人在自己店里出事。

这个年轻人的状态,就算是个哑巴,也看得出来很不对劲。

张恪红着眼睛,毫不领情,梗着脖子道:

“怎么,怕我不给钱是咋滴?”

他伸手掏兜,却发现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陈宏辉的遗孀。

幸好老板没跟他较真儿,叹了口气,转身又送了一瓶酒过来。

张恪脑子里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知道不能欠人家的钱。

他哆嗦着手指,将手机掏了出来,凭借记忆,按下了纪凡的号码。

“喂老纪,我在三角地这边吃饭忘带钱了,江湖救急,快来捞兄弟回去,要不然我只能给人家洗盘子抵债了……嘿嘿!!”

傻笑了两声,手机没握住,掉到了地上。

当然,他也就没能听到话筒里,传过来的焦急女子声音:

“你在哪儿,说清楚……”

张恪没去管手机,抓起酒瓶直接对嘴吹了起来。

辛辣的酒液,烧灼着咽喉隐隐生疼。

只喝了两口,一口气没顺过来,抱着酒瓶疯狂咳嗽起来。

咳嗽到一半,酒意上涌,就这么坐在人家的桌子上,大吐特吐。

小吃店的老板见怪不怪,早就躲得远远的。

这种酒鬼,万一不小心被他揍一顿,那多不划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焦急的女子声音响起:

“张恪,你这是干嘛,喝这么多酒!”

张恪抬起惺忪的醉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嘻嘻一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