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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为孩子的身心健康考虑,陆怀和太后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并没有告诉他另一面实情。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母亲还抱有天然的依赖,陆扬又是温和体贴性子,一直体谅着自己母妃。

望着他眼中的期待,尚芙蕖剩下的那番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扬儿。”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柔婉,“你母妃想见你,再过段时日,我们一起去云天寺。”

“真的!”陆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但不忘回头看一眼小公主,问,“嫂嫂,那长安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尚芙蕖摇头,“长安还太小了,所以这次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俩啊?”

稚子眸底清澈,泛着微微的疑惑。尚芙蕖忍不住收拢下手掌,心有不忍,“是的,你皇兄和太后他们还有事要忙,这次就由我陪着你。”也不知道……这一趟到底是好是坏。

两人又叙叙说着话。

从吐槽陆怀的卷死人不偿命,一布置课业就是一打,厚到简直能当暗器砸死人,再到京兆的夜市。

“下次我给嫂嫂带,京兆最有名的胃脯。就是羊肚子,混着姜末椒粉这些佐料煮熟,然后晒干做出来的。”

陆扬掰着指头,如数家珍,“再配一碗粟米粥,味道最好……对了,嫂嫂应该还没有逛过夜市吧?”

小孩抬头眨巴着眼看她。

尚芙蕖含笑摇头,“没有。”

她来的那日,已是入宫路途,坐的是皇宫的马车。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领着良家子的内侍嬷嬷们严厉,生怕出了差池,根本没有下去的机会。

所以她只隔着纱帘影影绰绰望过,京兆的喧闹与繁华。

凉风习习,席榻上的陆云祉突然咿咿呀呀发出一声,陆扬赶忙将一面拨浪鼓举到她跟前,咚咚摇了起来。

另一手却牵住了尚芙蕖。

女子手掌柔软而纤细,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是和他皇兄截然不同的感觉,上面也没有长年练习骑射留下的薄茧,唯一不变的是一样温暖。

“嫂嫂。”

他喊道,“上上上次皇兄检查我功课的时候,让我以后都这么叫你,还说叫错了要罚抄。”

陆扬犯难地皱巴起小脸,很快又冲她展颜笑道,“你陪我去探望母妃那一天,我带你去京兆玩吧。”

尚芙蕖微愣,应了声好。

恰在此时,殿外响起柳姑姑的声音,“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今日秋猎设宴,群臣满座,也不知道陆怀寻她做什么。

衣尾裙摆如水倾泻,尚芙蕖缓缓起身,将陆扬牵到跟前,问,“我让柳姑姑带着你和长安,先去寿安宫太后娘娘那里玩可好?”

陆扬用力点着脑袋,“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侄女的!”

几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尚芙蕖才微蹙眉,想起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被女儿分走时间精力的缘故,陆怀近来似乎都没去过寿安宫……

不等细思,便跟着候在门外的内侍去了正殿。

秋猎已经结束,晚云渐收,长风缓缓推动暮影。少年长身玉立,背着弓箭马尾高束,发尾染了浅金。

他牵着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丝毫杂色的高大骏马,见到她,解下背上弓箭随意扔给一旁的内侍,伸出手道。

“盈盈,来。”

“之前不是想学骑马吗?我教你。”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望着那比自己人还高,跨都跨不上去的马,尚芙蕖忽然就怂了。

偏生这人还不体贴,补刀般说道,“这是蛮王的踏雪驹,最是暴烈难驯,一脚能踢断人的肋骨。季飞鹰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总算将它驯服,以后就是你的了。”

末了,还说,“别怕,你来摸摸看。”

尚芙蕖:“……”

不怕才怪。

攥着裙角,她勉强挤出一个笑,“陛下先前不是说,要给臣妾寻一匹温顺的小马驹吗?”

天老爷的这除了是个马,有哪条和之前的沾边?

陆怀却道:“踏雪无痕是世间难寻的千里良驹,因为奔跑快步子轻,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字。蛮王虽然得到它,却并成功未将它驯服。”

蛮族野蛮,大多只会使用暴力,逼其屈服。

可真正的好马是有灵性的。

就算他说了这马已经被驯服,尚芙蕖还是心口忐忑。

但话都放出去了,他还特地把蛮王的马牵来,让季飞鹰驯好了再牵到她跟前,这种情况下,很难开口要当逃将。

“来,我先带你跑两圈。”

衣袍翩飞,他率先翻身上马,长腿扣着马镫。尚芙蕖猝不及防腾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呼,便被掠上马背。

视角拔高,她第一次坐到马上,身躯绷得紧紧的,下意识去扶横在身前的长臂,银白护腕勾勒出少年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随起伏脉络没入骨节分明的手背。

才一坐稳,身下的马儿铁蹄飞踏,如离弦之箭跃出。

“陛下!”

秋日盛景自眼角余光中疾掠而过,远处天际暮色苍茫,呼啸的夜风卷起长发。尚芙蕖鬓边流苏摇摇欲坠,脊背贴着身后之人温热的胸膛,心跳一路颠簸。

她不想玩了!

南地养出的女儿柔婉如水,架不住西风烈马,几乎绵软倚在他身上。她想下去,陆怀看出来了。

却将人锁着。

他微微低首,像安抚一只不安到僵住的猫儿,“祉儿睡了?”

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靠的极近。

尚芙蕖精神高度紧张,被热息拂的一颤,回答道,“还没、还没呢,我让奶娘带着她和扬儿一起去太后娘娘那里了……”

本来应该问问寿安宫那头是怎么回事,但眼下自顾不暇,根本分不出那个心思。

他声线和缓,一如往常,又同她说了好些话。

白鹿台凄清冷寂,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肃肃长风越过两颊时,落木萧萧而下的声响。天地空旷,似极了一场盛大的夜奔。

陆怀忽地问她,“南水州的马如何?”

尚芙蕖风中凌乱,“自是不能和陛下给的这匹踏雪神驹相比。”

“那——”

他压近,“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