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脸色一变,冷眼瞧着她,声音里满是不悦,“程婷,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你在说谁是佣人啊?”
女人嘴角一撇,怪声怪气道:“也是,我这个明家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媳妇都比不得人家在大伯母心里的地位。她哪里是佣人,她简直比这个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尊贵。”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的人,不善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孙妈身上。
“你们说…大伯母待她那么好,莫不是当初养着就是为了给大哥当童养媳吧?”
这骇人听闻的话一出,宫以诺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一阵颤栗,回头一看。
孙妈鞠着身子,极力压着头,垂在两侧的手无处安放,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程婷!”明月大喝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人慢慢转过头来与明月对峙,“大嫂都还没说什么,大姐你激动什么呀?”
“嫂子!你少说几句罢。”她身旁的女人看起来比她还着急,一直在旁边劝阻。
她完全不理会,只自顾自地冷嘲热讽道:“你们江家家大业大,难道还不够大姐忙吗?怎么还有心思来管别人家的事。要我说,以后娘家的事,大姐你还是少掺和吧!”
话音刚落,就听坐在明月旁边的女人连连笑了几声,“什么娘家不娘家的,不管是江家还是明家都是我大姐的家。
爸妈一向不厚此薄彼,我们家明朗更不曾敢顶撞大姐一句,没想到今天反倒让外人挑了理!看来我这个弟媳当得很不称职啊!”
她短短几句话就堵住了程婷的嘴。
程婷暗暗咬了咬牙,扭头又看向躲在一旁不敢露头的孙妈,轻哼了一声,“在这个家到底是你的面子比我大呀!”
孙妈仍低着脑袋踟蹰不前,可她还不依不饶。
“是啊!我一个外人哪能让主人端茶倒水呢!”
闻言,孙妈面色一僵,赶在明月发火前,通通应承下来。
“明太太想喝什么,我这就去倒!”
她哼笑一声,眼里尽是春风得意,“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不挑,只要是我家明昊喜欢的,我都可以。”
孙妈正转身准备去沏茶,胳膊就被人紧紧攥住。
“您还是先去见老太太吧。”
女人清丽的声音突兀响起,孙妈抬头愣怔地看着宫以诺,目光犹疑,“少…”
还未叫出口,就被她坚定的眼神喝退了。
大概其他人都处于震惊之中,这会儿竟没人说话了。
“诺诺…我”
“去吧!”
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望向她的眼神也很和善,但周身的气场让孙妈不由自主地听从。
孙妈听她的话先行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落在进来好半天的女人身上,简单大气的妆容衬得她五官极其精致,裸粉色西装外套使她整个人柔和许多,却也不失干练。
明月想起初次见面的那晚,她没化妆,头发还扎着,漂亮是很漂亮,但不像现在美得更具冲击力。
她赶紧招手让宫以诺坐过来,“诺诺!快快快,过来坐。”
扭头又朝顾秋妍介绍,“妍妍,这就是诺诺。”
顾秋妍微微侧头,目光慢慢地从她脸上掠过。
“坐吧。”她语气淡淡的,态度亦是完全能让人觉察出来的冷淡。
宫以诺微微颔首坐下,方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就坐在她正对面,冷眼睨着她。
“哪来的野丫头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抬眼看了女人一眼,而后低眸浅笑,莹润的指尖拂过茶杯盖,漫不经心地说:“孙妈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给客人沏茶的道理?”
没人料想到她会这么说,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程婷气急败坏道:“你算哪根葱,轮得着你替她出头?”
明月冷冷眼睨着她,掷地有声地说:“诺诺是我们无垢的老婆,这个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你说她算什么?”
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怔忡片刻后,扭过头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忽而嘲讽道:“我说呢,哪个不长眼的人会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宫董家那位臭名远扬的千金啊!”
“一个没娘教的野丫头竟也敢在长辈面前放肆。”
“程婷!”明月拍桌子而起,指着她咬牙呵斥,“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有说错吗?她什么名声,江城有谁不知道?难道大姐是想让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喽?”
“嫂子!”
“沈媃,你别拦她,你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大…姐!我大…”
“你撒手!”程婷一把甩开沈媃的手,指着宫以诺的鼻子就骂:“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如果不是老太太,你能进得了明家大门!也就是咱们明家祖上冒了青烟,才会把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货色娶进门。”
‘砰’!
茶盏摔落的声音与女人的叫骂声一同落地。
顾秋妍抬眸看着她,清冷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寒霜,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我的儿媳妇还轮不到外人品头论足!你若是来道喜的,我欢迎!但如果是来挑事儿的,就别怪我不顾亲戚情分。”
程婷撑着扶手豁地站了起来,“怎么,大嫂是想轰我走吗?”
顾秋妍眼眸微敛,冰冷的目光落在素白的手上,她缓缓从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这里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自你结婚那天起不就知道了吗?
这几年,妈妈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都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不愿计较。你如果因此认为她忘了你们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有时候不咸不淡的话最能一语中的,绵里藏针,针针见血,无一不是往对方最痛处‘下针’。
程婷紧咬着牙关,涂满脂粉的脸已变了颜色,丑态尽显。
半晌,她起身,“我也是为明家的声誉着想,既然连大嫂都无所谓,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告辞了!”
沈媃拉都拉不住。
“大姐…大嫂,我出去看看她。”
客厅另一侧,身处舆论漩涡中的女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顾秋妍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
她不喜欢她。
沈媃的脚刚迈出了东院就看到了程婷,她在垂花门前站着,似乎是特意在等她。
“大嫂。”
“我就知道你会跟出来。”
“我担心你,所以出来看看”
程婷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一点心也不长才叫人担心呢!”
沈媃抿了抿唇,“你如果没事,那我就进去了。”
程婷拦在她前面,“你进哪去?人家是一家人,你一个外人进去方便吗?”她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身前,“我说弟妹呀!你当真以为老太太会对咱们一视同仁吗?
别傻了,你难道没看见她们姑嫂两人刚才对我的态度吗?
说到底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其他人都是旁人。别看老太太每天说的比唱都的好听,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亲疏有别。”
她一边拉着沈媃往出走,一边说道,“你们家哲晰是进了明氏不假,但还不是被老太太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去了国外,是硬生生让你们母子分离。
因为这事,你大哥没少在我面前念叨,明明以哲晰的能力即便是在江城也会大有作为,为何要跑那么远?
哼!她还不是看见你们夫妻俩性子软,好说话。若是换做我,当面给她甩脸子都是轻的!”
一番义愤填膺后,她又殷殷关切道:“说实话国外乱糟糟的,就连我这个做大伯母的都时常惦念孩子呢,何况他们是看着哲晰长大的,竟真能狠下心来?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我们这样的家庭哪能真让孩子这么拼命的。”
那些看似关心的话却句句戳在了沈媃的心窝里,使她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有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