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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浦,你过来一下。”有人在山坡上喊道。

陈浦正在见目击者,同事专门喊他,肯定是有重要的发现。他看了眼李轻鹞,李轻鹞点头,他便转身跑上了坡。

“你们在一起了吗?”向思翎忽然问,嗓音哑哑的。

李轻鹞看着她,不答。

“你应该选骆怀铮的。”向思翎自言自语般说,“他还爱着你,他比谁都好。”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李轻鹞不急不缓地说,“看来没有被吓到。”

向思翎的神情依旧空洞:“我就算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也会关心和骆怀铮有关的事。”

李轻鹞却不再接她的话茬,而是直视着她,说:“向思翎,你帮过我们一次,帮过骆怀铮。之前的事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你却做了。如果这次你依然帮我们,把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这两次,都是能争取算立功表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思翎抬眸,与她对视着。

向思翎却没有在想立不立功的事,她的思绪飘得有点远——若说几个月前重逢时,看到的那个李轻鹞,清冷、沉郁,笑容里甚至透着几分虚伪。那么此刻,以无比清亮笃定的目光,望着她的这个人,却和记忆里七年前那个白鹤般挺拔的少女,重合了大半。那也是向思翎羡慕崇拜了很多年的人。

是什么令李轻鹞改变,又找回了自己?

是骆怀铮的沉冤得雪,终于解开了她心中七年的郁结?还是刚刚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

“那就不要再改变了。”向思翎轻声说。

李轻鹞不明所以,向思翎却已垂下头,抱紧怀里昏睡的孩子,说:“放心,我看到什么,都会跟你们说的。”

李轻鹞并不打算一个人跟向思翎谈什么,她于本案太重要了,必须妥善看守带回局里仔细审问。没多久,两个同事过来了,把并未受伤的向思翎母女俩先带回警局。李轻鹞上坡去找陈浦。

陈浦站在钱成峰的那辆车旁,从闫勇手里接过一个证物袋,里头装着一张白纸折的千纸鹤,隐隐透出血迹。

陈浦小心取出千纸鹤,再拆开,看起来是张普通的A4打印纸,上面的字全是用血写的,字迹非常扭曲、潦草,大小不一,笔画颤抖:

【我是个畜生,不配活在世界上。我就算死了,也无法赎罪。】

陈浦仔仔细细把这页纸来回翻看,没有发现其他标记。他抬眸看着闫勇:“在哪儿发现的?”

闫勇答:“一开始,我在车的一根雨刷上,发现了一点血迹,还奇怪这里怎么会沾上,让鉴证过来取样了。后来我在草丛里搜寻,刚刚在距离这辆车大概20多米的位置,发现了这个。你看……”他把纸又叠回千纸鹤,指着鹤身上多出来的一道折痕:“像不像是雨刷压出来的?”

陈浦走到车旁,把千纸鹤夹到雨刷里,于是他们发现,痕迹完全重合。也就是说,有人把这份不像遗书的“遗书”,留在这里。后来可能是被风吹走了。但那人可能也不在意,因为警方肯定会将周围区域地毯式搜索一遍,不可能漏掉这只千纸鹤。

这时,李轻鹞跑来了,丁国强收到消息,带着几个人也过来了。丁国强看完千纸鹤后,沉默半晌,说:“都把嘴巴闭紧点,和案子有关的,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后头的任务,等我通知!”

说完他就掏出电话,急匆匆走了。

李轻鹞听到身旁的周扬新低声道:“草,这下出大事了,连环杀手!没想到我这辈子真能碰到!”

李轻鹞才想起,这儿还有位犯罪心理之子。

哪怕李轻鹞对于犯罪心理只有普通了解,也被无数影视剧灌输了一个概念——犯罪心理特别能克连环杀手。她也好奇,拍了一下周扬新的胳膊:“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要做侧写画像?”

周扬新那张老脸罕见的微红着,说:“你当我是电脑?哪有那么快?我……咳,还在收集信息的阶段。”

——

现场勘探保护工作完成后,刑警队主力跟随丁国强回局里。

回去时,李轻鹞还和陈浦一辆车。

李轻鹞已经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只要出了案子,陈浦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平时那股子闲散的、任她揉捏的,傻乎乎的气息没了,也没什么心思跟她逗嘴了。他坐在那里开车,背像一张结实的弓,时刻保持微绷状态;他的脸色是沉的,眉眼棱角锋利,带着些许骨子里的煞气。手肘时而撑在方向盘上,单手抵着嘴或者下巴,这表示他又忍不住在思考案情。这个人浑身上下,好像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盔甲,时刻准备跳出去,全速奔跑、追逐、搏斗。

李轻鹞的心里也全是这个案子。不过她即便沉浸于案情,人依然保持着松弛。她坐在副驾,翘着二郎腿,抄手抱胸,还不忘掏出24小时随身自带湿巾,把十根手指又擦了一遍,不想留下一点血迹泥土。末了,她拧起上午陈浦给她买的茶喝了一口,又把他那瓶拧开,递过去。

陈浦本要接过,瞬间反应过来,没伸手,而是就着她的手喝了,说:“谢谢。”

李轻鹞放好茶,说:“你也觉得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对,你怎么想?”

“钱成峰的死亡现场,确实跟刘怀信的现场,有几个重要的相似之处:第一,现场都特别干净,凶手反侦察意识强,没有留下毛发、指纹和血迹。第二,我认为,两个案子,凶手对死者的控制程度都很高,能做到逼两个成年男人,留下遗书,割腕受死,却没有太多搏斗痕迹,刘怀信案就没有发生过搏斗,这很不简单。第三,遗书内容虽然不同,风格很相似。可以判断,遗书内容,都是凶手指定的;第四,全都是割腕而死,这在他杀里,也是非常少见的,凶手一定有特别用意。”

陈浦说:“不错,思路很清晰,看来是随我。”

李轻鹞淡淡瞥他一眼:“怎么不是你随我呢?”

“是是是,我当然随你。”和她说着话,那个生动柔软的陈浦才好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