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并不急着给岁岁找婆家,但是却有不少人主动找上门,想为岁岁说亲。
虽然岁岁并不热衷于社交,在京城闺秀中也名声不显,可架不住她有三个争气的哥哥。
她大哥如今不到三十,已经是五品的官位,二哥是六品,三哥稍微差一些,只是七品,可人家还有一个身份,是郡马啊,有郡主这个妻子在,官位什么的还重要吗?
自从长富成了郡马之后,刘家跟许多皇亲国戚也算是间接成了亲戚,这刘家的门第无形中又高了一重,使得岁岁在婚嫁上的行情也看涨。
原先上门说亲的,不过是些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孩子,有些是秀才功名,有的甚至连功名都没有,就是个白身,只是仗着家里父兄做官,就上门求娶。
如今上门求亲的人却不止于此,有些三、四品官员家的子弟也有上门询问的,甚至还有年纪轻轻,就得了举人功名的,这些都对岁岁有意。
或者说,是对岁岁的家世有意。
事实上,陈翠如今也陷入纠结中,她是不想让闺女太早出嫁的,起码要等到十八岁之后吧。
可如今的社会形势不比现代,多数人为了早日绵延子嗣都是早婚,男人要是晚些成婚尚且可以说是为了前程,可女子若是晚婚,则会被人说闲话。
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及笄前后就会定下婚事,十六七岁就出嫁了,像是秦若芷当初拖着不肯定亲,就没少被人说闲话,怀疑她有什么毛病。
她那时候已经是三品官之女,定亲晚尚且要被人议论,何况岁岁这个五品官的妹妹呢,更要被人说嘴了!
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常态,可要是这么多人上门打探亲事,却一家都没看上,那也要被人说的。
陈翠本不会在意这些,可却不能不为了闺女的名声考虑,因此她慎重的跟岁岁恳谈了一番,询问她对自己婚事的看法。
先前岁岁还小,不管是什么人上门,她都以孩子还小的理由给拒了,可如今岁岁已经及笄,过完年都十六了,这个理由就没法再用了。
如今,就看岁岁自己的意思,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想嫁入个什么样的人家。
岁岁也沉默良久。
她平日虽然表现的天真活泼,可并不是真的不知世事,许多东西她心里门清。
要是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甚至不想成婚,想一辈子在家当个姑奶奶,被娘爱,被嫂子疼,被哥哥宠,自由自在的。
可是她又知道这都是妄念,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出嫁的,就算是她哥哥们愿意,嫂子们同意,那以后侄子也会愿意么,等娘和哥哥们都没了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她必然是要嫁人的。
先前那些来问婚事的,娘都替自己给拒了,如今也实在是无法再推脱,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才不得不问自己。
娘来问她的意思,让她参与意见,已经是极为开明的举动了。
陈翠等了许久,岁岁才终于开口:“娘,我想嫁到武将之家去,不想嫁到文官家里。”
这是她思考了许久的结果,她也见了许多文官家的闺秀,个个都是循规蹈矩,开口是规矩,闭口是礼仪,像是大嫂这般不拘一格的,是极为少见的。
从那些闺秀身上,就可以看出她们家里对于女子的要求,闺女尚且如此,那对媳妇的要求只会更严格,岁岁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们希望的那样!
既然如此,不如到那些武将之家去,规矩会宽松许多。
像是二嫂家里,不会对媳妇们管头管脚,女眷们起码可以自由出门,甚至偶尔还能在自家院子里跟男人一起过招,虽然这个男人也只限于自家丈夫,可总比那些连女人们怎么笑都要规定好的文官之家要好的多。
陈翠听了闺女说的话,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免不了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孩子过于宽纵了,一直让她在宽松的环境中成长,让她已经无法适应那些普通官宦之家的氛围,以至于排斥嫁到那种人家做媳妇!
陈翠眼圈不由的红了,揽住岁岁的身子:“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
原本她以为,督促儿子上进做官,自己努力挣钱,给闺女攒多点嫁妆,让她有娘家哥哥撑腰,有大笔嫁妆傍身,就能给她未来提供更多的保障。
可是,如今这些条件都齐备了,闺女的婚事却仍然受限,不得不面临一些选择。
岁岁也动情的搂住娘的腰身,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的滴在了陈翠肩膀上。
“娘没错,从小到大,娘没让我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累,多亏了有娘的疼爱和哥哥们的保护,才有了今天的我。”
虽然她对更小时候的事没有什么记忆,可却没少从哥哥们嘴里听说,以前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尤其是爹去世以后,家里几乎面临绝境,要不是娘努力求变去挣钱,哥哥们争气读书,她大概就跟那些村里的姑娘们一样,终日劳作,早早嫁人生子,操劳一生。
要不是有娘的支持,为她请来先生教导,她哪有机会学习那些技艺,享受如今的悠闲时光呢!
岁岁心里很明白,自己过去和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娘跟哥哥们给她挣来的,她虽然从小没有爹,却过着比世上大部分姑娘都要幸福的日子!
不过是嫁人而已,是每个姑娘家都要面临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家里没有要求她去联姻,用来帮衬哥哥们的前程,也没有枉顾她的意愿,给她定一门对家里有利的婚事,而是郑重的问她的意见,按她的心意行事,已经是多少姑娘家求之不得的了。
她,很知足。
岁岁将头埋在陈翠脖子上,吸了吸鼻子道:“娘,我的日子已经超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子,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知足,您不要为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