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抚台大人!”
“大家都去忙吧!”
看到走进造币局厂房的王泰,工匠们纷纷行礼,王泰摆摆手,仔细打量这银元的生产。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令人头皮发麻,水力带动的锤头重重砸下,一个个银元、铜元应声而落,跌入下方的槽内。
这便是位于彰德府武安县洺水北岸的河南造币局了。
造币局规模虽然不大,所有官员、工匠,加上下面的工人,也不过 200 多人,但却是守备森严,除了造币局内部的数十名警戒人员,外部卫兵也有 200。
“吴主事,这一天下来,能生产多少银元,多少铜元?”
王泰从地上的框里拿起一枚银元,仔细查看。
说起来,这银元、铜元的设计,他可是有些功劳,毕竟,一元的“袁大头”,精美适用,可是经过历史的考验。
“抚台大人,每日下来,造币局可造银元 10 万,铜元 30 万,铜元折两万银元。因此,一天可以生产 12 万银元铜元。”
回话的是造币局主事、原户部侍郎吴甘中。他第一次主持造币局,虽然是地方上的局造,也有宫中的宦官监督,但毕竟是一局之尊,更没有京师的百般无奈和掣肘,可谓是志得意满,信心十足。
造币局的工匠都是来自于工部宝源局,造币局的督造是司礼太监王德化,主事则是户部的侍郎吴甘中,另有锦衣卫缇校若干,看来朝廷对河南币制改革,也是格外看重。
“大人,一天 12 万,银元倒可以提前完成,铜元怕得三个月以上。”
吴甘中按耐住心中的惊诧,继续向这位巡抚大人介绍着情况。
此次河南作为全国的新币试点,银元投入 200 万,铜元则是 300 万,加起来足足 500 万两银元值的投入,朝廷至少可以得到 170 万两银子的收入,皇帝只怕要开颜不少。
银元、铜元,几乎一夜之间,两种新币流通全河南,可以说,新币的发行,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无论如何,货币的作用在于流通,如果没有流通,便是死钱,没有任何的价值。
“吴大人,那就麻烦你了。”
王泰考虑了片刻,这才继续道:
“河南各地,每月都是六百多万银……元的流通,各州府的银行,可都是要求巡抚衙门追加银元和铜元,不久,这新币还要流通于全国,恐怕你有得忙了。”
借助商路,河南银元必会行遍大江南北,到时候需要的,岂不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对于王泰来说,最重要的是摆脱白银对国家经济的控制,尽力摆脱通货紧缩带来的百业萧条,这才是根本。
“大人,这新币如此精美,又难以仿造,再加上使用方便,必会代替白银,行遍天下。”
吴甘中的话,让王泰点了点头道:“这造币的配方,可要严加保密,不能为外人所知。”
一枚银元的重量,是库平纯银六钱四分八厘,材质是银占 89%,铜占 10%,锡占 1%,一枚成品银元的重量是 7 钱 2 分,和后世的“袁大头”一元银元一致。
至于铜元,当二十重四钱,当十重二钱,当五重一钱,当二重四分,成色定为紫铜九成五,配白铅五。
仿造者如果加入铜、铅过多,银元在重量上、声音上很容易分辨出来。如果用纯银制造,重量容易分辨分别不说,工艺上也达不到要求。
不说银元,就是这铜元,光是铸造上的火漆、镟边、金背等钱,一般人便很难仿造。
“吴大人,彰德府不比京师,生活起居上,有什么不妥吗?”
交谈了片刻,不可避免谈到了生活上。
“多谢大人厚意,下官到了这里,吃得好,住的舒坦,比京师强多了。尤其是那番薯,甘香可口,下官每日都要吃上几个,京师可是吃不上啊!”
吴甘中说的倒是实话。到了彰德府,鸡鸭鱼肉、蔬菜、番薯,都是地方生产,应有尽有。再加上无人掣肘,做事顺心,自然是心情舒畅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大人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找顾指挥使,或当地官员,或是本官,千万不要客气! ”
王泰可是知道这些清流的能量,难得这吴甘中为官清廉,不像某些朝廷官员,视自己为阉党余孽,自然要厚待他,在皇帝那里也能留下好感。
“一定!一定!”
吴甘中满面笑容,连连拱手。
“吴大人,王公公不在吗?”
王泰看看周围,没有发现造币局督造王德化的踪迹。
说起来,这位宦官,才是造币局最有分量的主官。
“王大人,王公公去了彰德府,可能是去体验一下新币的使用情况了吧?”
吴甘中嘴角微微一翘,话语里的一丝戏谑,王泰听了个明明白白,他也是哈哈一笑,作为回应。
王德化一到河南,他就送上了两千两银子作见面礼,其余的锦衣卫缇校也是人人有份。他并不在乎银子,只要这些人不挡自己的路,不掣肘自己,让自己放开手做事就行。
现在看来,这些家伙还是上路,并没有对他指手画脚,这便已经达到他的目的了。
不过这吴甘中,虽然也是清流,还是有些风骨。他送了 500 两银子,吴甘中并没有嫌少,也没有向他再索要银两,做事也是兢兢业业,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吴大人,彰德府城给你们都安排了住处,你有空的话,就过去歇歇。平日里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太辛劳国事,这样对身体不好。”
对这位户部侍郎,王泰也是有几分赞赏。相比于明末大多数官员空谈妄论,这位吴侍郎,是位难得的实干派官员。
“王大人,多谢你的美意。”
吴甘中摇摇头道:“王大人垦荒屯田,兴修水利,整肃地方,雷霆手段,造福百姓,为国为民,那才是大手笔,在下佩服之至!”
“承让! 承让!”
王泰拱手谦让。他在河南一地的作为,终究还是有人欣赏,而且还是清流。
出来时,造币局门口那几个锦衣卫缇校,个个满脸赔笑,对王泰都是礼让三分。
王泰示意了一下,每人的手中,都被杨震塞了一个钱袋。
“王大人慢走!”
锦衣卫们满脸笑容送王泰离开,个个都是羡慕不已。这样的年龄,便是一省巡抚,财大气粗,看来这河南,富庶繁荣,经营的不错。
“公子,好好一座造币局,却和咱们没有关系,真是心有不甘啊!”
或许是造币局里,看到了如此多的银元,一路上,杨震羡慕妒忌恨之余,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
王泰的点子,王泰跑前跑后,亲力亲为,银子也是王泰所出,最后却归于朝廷,也许最后都归于那些贪官污吏。
“你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
王泰转过头来,看着远方的造币局,微微一笑。
“我又不缺银子,这造币局也是为了河南百姓,为了天下百姓。何况……”
王泰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要是想要银子,自己再建一座造币局就行,又何必庸人自扰。”
高大的水泥墙,三米高的铁栅栏门,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和铁门对直,把碧绿的草坪分成两半,草坪上数十棵一人高的松柏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而让人记忆深刻的,则是铁门左侧挂着的木牌上,“中原银行彰德分行”几个白底红色大字,大门两侧的卫士身材挺拔,抬头挺胸,威严肃穆,肩膀上挎着的刺刀寒光闪闪,令人肃然起敬。
水泥路的尽头,一座三层的水泥楼,巨大的门窗,来往的人不绝,这便是银行的办事大厅了。
前来银行办理业务的,除了一般的百姓,商贾小贩,还有军中的将士,更有许多官府中人,达官贵族。
“世子,你也来了。”
刚办完存款的彰德府富贾刘国富出来,却在银行门口正好碰见赵王府的世子,几个王府家仆的怀中,抱着几个箱子。
“刘掌柜,你也来了。”
赵世子年纪轻轻,神色腼腆,算是打了个招呼。
“刘掌柜,你换银元,还是来存钱?”
王府的下人赶紧问道。
“即是换银元,也是来存。世道不好,放在家里担惊受怕,还是官府可靠。”
刘掌柜离开,赵世子带人进了银行大厅,银行的工作人员眼尖,满脸笑容,赶紧迎上前来。
“公子,你也来存钱?”
“这是赵王府的世子,你们弄快吧!”
下人亮出了身份,工作人员微微一笑。
“世子一看就是大客户,我们自然会从优从快!”
他带着赵世子一行人上了二楼,把人带到了雅间,向后面的工作人员道:“赵世子是贵客,赶紧泡好茶上来!”
连赵王府的世子都来存钱,银行的生意,看来是越来越好了。
月前,也就是春节前,“彰德分行”挂牌,就在整个彰德府引起了轰动。
钱庄自古有之,兑换业务则自西汉始,到唐宋有所发展,始由金银店、柜坊等兼营。元及明初,政府欲专行纸钞,民间仍用银锭和铜钱,银、钱、钞三品并行,多种公私机构商号兼营兑换业务。
明英宗正统年间,大明宝钞(纸币)贬值,政府放松用银禁令,银钱公开流通。由于兑换业发达,贩卖铜钱和私铸私熔更多,乃出现专营铜钱兑换的金融组织,称为钱店,又叫钱铺、钱庄等。
明万历五年(1577),朝廷下旨设立钱铺,是为钱铺法定之始,以市镇中殷实户充任,随其资金多寡,向官府买进制钱,以通交易。
“中原银行彰德分行”成立,所有的钱庄哀声一片,因为新币发自“中原银行”,作为代替白银的发行货币,银元和铜元归“中原银行”拥有,他们也不得不接受新币流通的事实。
即便他们接收了新币,令他们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所有的私人钱庄都要经过审核,通过的才能继续经营,这更使得许多不良奸商叫苦连天。这样一来,岂不是官府独享铸钱之利,而断了他们的财路。
官字两张口,即便满腹怨言,谁也不敢造次,谁都知道,新任的巡抚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即便是恶名昭彰的“河南四大凶”,也是被杀的杀,关的关,何况他们这些“小凶”、“小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