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快!
就像是少年皇帝每次回宫之后都会抱怨的那样,朝上一件事,明明很简单,就是因为各种利益各种律法弄得复杂无比,总要争执上几日才能决定最后怎么做,哪怕明知道怎么处置最为妥当也要言明一二,比如蛮族入侵,若非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也早早做了准备,哪怕朝中上下都知道对战是首要之务,还是势必被拖上几日。
这次决策在她手中,为何还要如以往一般。
“数月以来,本宫又见过了几份海图,其中奖赏之处,自有算计。”
“数日前诸位所经营的擅长之处,本宫也一一详记,由船行大小,船护多少而定,今日诸位便可知自家之数,待回去半月内准备妥当,一月后出行。”
随冯云所言,下面的刘喜开口,一一念过商铺的名头。
各家的商铺东家上前领自己的册子,回到座位上打开,上面所写就是自家在这次生意当中要准备的分量。
当中有定价和不定价两种选择。
定价就是皇家定下的购买之价,必然是比成本价高上不少,但皇家能卖多少就是皇家自己的银钱了,和自家无关,自己就挣那份差价,至于早先定好的分润,皇家早已经计算在内。
不定价就是不管你自己多少成本,卖出去多少就按照早先定好的来算。
看上去定价合适。
只要交易出去,就有钱挣。
可长远看显然不定价最好,和皇家做买卖要的是挣钱吗?不,要的是来日~
各商贾东家们自有算计。
可眼下定价与否当场就要定下来就有点儿紧迫了。
而此时,各自座位上的饭菜也开动了。
当中也有轻歌曼舞,有优雅声声,无论哪种对于京都商户的东家来说都是很少见到,毕竟他们当中也没几个能有资格参加宫宴。
对有些人来说是如梦一般的好事,对有些人来说就是折磨。
冯云和季子墨看着下面众商贾的神色,又和坐在不起眼角落的季洛对了下眼神,宴过半三人手中又有了彼此交叠的几个名单。
这几个人神色不定,犹豫不决,像是没法子定下来要不要决定是否定价。
若真是自家的买卖,怎么可能定不下来!
哪怕只是明面上的掌柜,这种和皇家交易必然能给自家便宜的好事又怎么可能拒绝!
只有心怀叵测之人才会犹豫。
不管是六大家还是背后另有玄妙,这几个人就是新的饵。
当然她也不是喜欢钓鱼,而是总要把池子里的鳄鱼抓走才能维持池子里的生态平衡。
嗯,就是突然有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觉。
**
夜色笼罩。
冯云还在埋头翻阅书册。
“该歇息了。”耳边低声传来。
冯云随口:“你先睡吧,我把这个看完。”
旁边没有声音。
只有烛光更亮了些。
冯云不由抬头看去。
对面的少年郎君手中捧着烛台往她这边靠近了些,烛光晃动,原本少年就剔透明亮的面庞更是如同玉石一样盈盈发光,昳丽的眉眼透着清晰深邃的神色,看向她正看的册子。
“云儿打上户部的主意了?”
“户部这回的胃口是大,的确该敲打敲打。”
前一句冯云根本没听进去,后一句冯云听到了。
但立刻冯云又有点儿脸红。
从镇国公府回宫已经快一个月,看到他穿着龙袍在她眼前晃也没觉得什么,就是此刻现在披头散发,身穿单薄临近睡前时总让她恍惚。
刚才干什么来着?
不重要。
要不然多看几眼?
多看几眼也养眼啊~
季子墨对上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起身,离开。
散落的青丝在他身后晃过,冯云眼看着他坐到了床头的桌前,也拿了本书翻看。
冯云只能收回视线。
只是再看眼前的册子总有些看不下去。
他看的是《孙子兵法》注解。
而她连《孙子兵法》都还没看完。
她是不是才应该看他看的那本?
他身为皇帝,是不是应该看她现在看的前朝大儒编写的关于商贾的书册?
不管文臣还是武将,哪怕是读了几年书的学子口头上都说什么商贾最下乘,原本她还以为是偏见,可当看了这本书册才知道原来是老祖宗们早就知道商贾之害,越是挣钱多的商贾就越是容易见利忘义才极力打压。
她就说怎么她那个时代几百年的资本主义横行,而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国度却没有呢,敢情是老祖宗们早就在防患未然。
身为皇帝,必须要看这种书才行。
冯云拿着书过去,正要和季子墨交换。
季子墨抬眸,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要睡了?”
冯云顿了下,把书放到他的书上面,点头:“嗯。”
……
烛火昏暗,层层的床帘后面,冯云和季子墨相挨而眠。
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季子墨睡了。
可冯云辗转就是睡不着。
懊恼。
明明她先前还说等会儿睡的,怎么就又同意睡了呢?
她睡了,他就得睡吧。
他一睡,就不能看书了吧。
可他不看书,她不就也不能看书了?
冯云咬牙,闭上眼睛。
看来自己以后还是不能害人。
害人终害己。
……
冯云终于睡去。
另一边季子墨缓缓睁开了眼睛。
手伸到冯云身边,冯云没有动。
季子墨微微扬起嘴角。
镇国公过世当日,她舞了枪,事后他问耿进,耿进说世上无出其右者。
她回宫后,每次夜间他稍稍靠近都能惊醒她。
好在一日好过一日。
季子墨把手放到了冯云的手上。
冯云的手微微的动了动。
夜色下季子墨的眼中闪了下,拉住冯云的手指。
冯云手指轻颤,没有躲。
季子墨嘴角咧开,把冯云的手整个的包裹在他的手心里。
睡去。
……
翌日,冯云坐在梳妆台前,身后宫婢在给她梳妆打扮,她在打量着自己的手,左手有点儿怪怪的。
“怎么了?”旁边声音响起。
身后的宫婢躬身退后数步,穿着龙袍的季子墨过来,似乎好奇的拉住了她的左手。
咦?
好像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在一起很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