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枝意和破天荒地早起,悬挂艾草,又与玉饴用红绿黄白黑色粗丝线搓成彩色线绳,分赠于守卫们,让他们戴在手腕上。
“呦呵!你今儿起的可真够早的!”和风再度破窗而入。
“你个登徒子!又翻窗!”枝意和朝他抛了个刚刚用花布边角料缝制的香囊。
“忙乎什么呢?”和风接住香囊,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块肉干,向空中抛去,富贵儿见状,奔着肉干疾跑了出去。
枝意和无奈地摇摇头,边很自然的将一个用红、黄两色纸折成对角形的端午结系在和风腰间,边说道:“这个里面装着雄黄、秋兰、辟芷等草药,可以驱瘟辟邪的。”
和风展开双臂,笑而不答。
枝意和扯过他的手,又为他系上五彩丝线。
“这个又是什么?”和风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同月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含着一丝难言的柔情与探询。
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灵魂,却又在最后一刻轻轻掠过,留下一片暧昧的雾气。
枝意和轻言细语,头也不抬地缓缓道来:“这个叫[五彩]线,也叫[五彩长命索],不能随意折断或是丢弃哦~须得在端午后的第一个雨天把五彩线拆下来扔到水里,这样水流就可以带走你的不幸和疾病,换得福瑞庇佑。”
和风对她主动的亲近颇为欢喜,俯首凝眸,亲昵地望向她为自己编织的五彩绳,手轻抚其发梢,指尖绕过发丝,鼻尖溢出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若是天公不作美,无雨降临呢?”
“那就要戴到‘六月六’才能把它剪下来,丢进河里让水冲走,等于,百病也被带走了,具有送灾的含义!还有种说法——六月六,百索子撂上屋,就是扔在屋顶上,晒一个月后,就会被喜鹊一个个衔去,搭建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桥啦!”
“哦~”和风若有似无的笑着。
“好啦!你可以出去了!本小姐要更衣了!”枝意和侧过脸,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他嘴角的微笑,心跳不禁加速,她匆忙闪躲,又忍不住在下一秒不自觉地寻找。
和风立于枝意和的妆台之侧,稍作停留,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中,挑选出一支洁白如雪的山茶花发簪,小心别入其发髻:“我瞧着,你与你的侍女,今日满头金银珠翠,未免太过招摇了些。”
枝意和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对着镜子摸着那根发簪道:“女为悦己者容啊!在家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去玩儿,当然是要打扮的容光焕发,盛装亮相啊!”
午后,河畔人群熙熙攘攘,一场盛大的龙舟竞赛即将拉开帷幕。彩绘的龙舟如出水蛟龙,栩栩如生,鼓声震天,划桨齐整,水花飞溅,岸上观者呐喊助威,场面蔚为壮观。
和风惬意地斜倚在雕花的木栏旁,枝意和则随着鼓点节奏,张牙舞爪地高声呐喊:“红队!加油!加油!红队!”
“什么是加油?哎?为什么是红队?”和风问。
“红队领头的那个小哥哥,看着没?多帅啊~”枝意和欢呼雀跃地间隙,不忘回他。
“姑娘!姑娘!要赢了!”玉饴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
枝意和撩开幂罗,扯着嗓子大喊:“啊啊啊啊啊!太棒了!帅哥威武!”
此举引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和风为她戴好幂罗,搂着她的肩往桥下走。
红队的浆手们被乡邻们高高举起,枝意和也想加入其中,却被和风略不耐烦地制止。
“不是!给我跟那个俊俏少年要个签名儿呗!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呢!”
漫步之际,枝意和瞥见一家茶肆的店小二,束发的头巾均为红色,于是她引导众人步入这家茶楼,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迅速上前,奉上一壶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
枝意和轻啜一口,将茶盏递给玉饴:“哇!这个茶好特别!你快尝尝!”
小二忙赞道:“这位娘子真是好品味!此乃本店新创——红茉莉。”
玉饴“哦”了一声:“还有红色的茉莉花?”
小二解释道:“娘子有所不知,此茶之所以名‘红’,乃是因为加入了赤蔷薇,女子常饮,可理气怯黄,舒肝解郁。”
玉饴余光瞄向和风,故作很平常地提道“这个好!姑娘!你近来昧旦晨兴,不如求教店家,习得此茶制法,日后我也好亲手为姑娘烹制”
枝意和连连附和:“好啊!好啊!不知这位小哥可否赐教……”
和风指尖在桌面轻敲,目光游移于二人之间,缓缓言道:“何必劳烦玉饴奔波,不如直接买下此店,令其主理上门,日日为你烹茶,岂不美哉?
枝意和尴尬的哈哈一笑:“那到也不至于!人家一个店主,平白沦为打工人,不合适!不合适。”
忽然间,窗外人流如织,喧嚣异常。
“姑娘!是刚刚赢得头彩的红队!”
枝意和应和着:“是哦!还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了呢,我们过去凑凑热闹!”
和风突然伸手拉住她,不容拒绝地按着她坐下:“你可安生些吧!这么多百姓在,我可不想招惹是非。”
枝意和与玉饴对视,无可奈何地坐下继续喝茶。
枝意和等了半晌,越来越认为是不是自己接收的信号不太对。
那日,富贵儿扯着从它身上取出的白绳跑到灯下,一开始,她和玉饴误以为它的意思是,谨慎起见,要烧掉白绳。
没曾想,刚烧了个尾端,富贵儿就龇牙咧嘴的夺过绳子,她们这才察觉,经过烛火加热后,绳子竟然显现出了字迹:
五月初五,红。
枝意和现在肠子都毁青了,都怪自己疏忽大意,烧毁了重要信息,本还信心十足地以为,红色相关的事物并不多,却忘了今日是端午,大家伙为了趋吉避凶,腰带、瓷瓶、手串、灯笼、桌布……
总之,目之所及,通通都是是红色。
欢声笑语渐息,他们也准备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处地点,谁知行到店门口处,那位枝意和口中的俊朗小哥哥却叫住了他们。
“娘子且留步!刚刚龙舟竞渡,多亏娘子顶力支持,为我等呐喊助威,这才夺得头筹,您若不嫌弃,请收下这个灯笼,愿娘子笑纳,以祈吉祥!”
“好啊!”枝意和二话没说,接过灯笼:“多谢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请问您贵姓啊?”
“鄙人姓单,单名一个意字。”
枝意和双手提着灯笼,在宽大的袖子里左摸右摸,果不其然,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凸的按钮,随即灯笼杆中弹出一件小物,她忙又按了回去,回应单意的话:“小哥哥名字好特别啊!”
单意微微颔首,目光低垂,温言道“娘子若喜,吾尚有诸多灯笼,不妨分赠于娘子友朋?”
“你也太好了吧!”枝意和拉着玉饴,伸手去接灯笼,两人也往龙舟队走了几步。
然而,和风却勾住她的衣领,冷冷地说道:“什么破灯笼!走了!”
单意的手悬在空中,身形却未停顿,又向前走了几步。
“这灯笼颇为精巧,且是他人所赠,何不笑纳?”枝意和退后一步,拽着和风的手臂,再次伸出手去接那灯笼。
瞬息万变,灯笼应声落地,单意从灯笼中抽出一把匕首,锋芒一闪,匕首剑尖直指和风。
和风仅是微微一侧身,两指巧妙夹住刀柄,随即手腕一转,手臂一抬,一掌将匕首深深拍入单意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