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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玉娆一起将箱子从床边拖到空地上,韩湘雪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从妆台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箱子。

打开的铜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玉娆兴奋地揭开箱盖,内覆锦绸的箱子里,堆满了一大半儿各种各样的玩物。

饶是韩湘雪行走江湖,也没见过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玩意儿堆在一起。

她首先拿出来的是一只匣子,揭开来是草扎的蟋蟀,蝴蝶,应该是放了很久,草上的颜色都有些干褪,应当是鲜艳的颜彩斑驳暗淡。甚至一碰就碎。

玉娆刚刚伸手拈起蝴蝶,就捏碎了它半边翅膀。本来想要拿给她看,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下,愣了一下,伸手去捏盒中的一只蜻蜓,却是同样的结果。

她一双桃花眼瞬间浮起了水雾,要哭不哭的样子,顿时吓着了韩湘雪。

“没事,玉娆,这草扎的东西放久了都会坏的,这是你什么时候收的,它放了多久了?”

“不久……”她膝上还放着那只匣子,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却还不忘纠正她:“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儿的……”

韩湘雪:“……”

……那起码也有了七年了吧。

“没事没事,你看箱子里那些不都还好好的吗?”她心中有点感触,没想到她将这些东西都收得好好的,抬眼扫了箱子里那些东西一眼,果然仿佛感觉到了几分熟悉,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乖,不哭,嗯……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如一会儿派人给你送过来?”

“礼物?”软软糯糯的小公主抬头望她,果然把宝贝损坏的悲伤忘了一半儿,好奇地望着她,问道:“什么礼物呀?”

“……”掩唇轻咳一声,韩湘雪对上她纯真的目光,实在不忍骗她,又不好说这只是为了安慰她其实根本没有礼物,左右为难之下,只能神秘一笑:“秘密。明天再给你。”

晨雪宫。

回到宫中的韩湘雪刚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喝口水,就撞见往祈玉宫去扑了个空又来晨雪宫找人的倪月华。

皇后娘娘本来是想让她去凤仪宫,再将其余两个也叫到,一家人好好见个面,团团圆圆吃个饭。

结果得知韩湘雪不仅去看了韩玉娆,还在刚回宫的时候就第一个去毓清宫找韩毓影,顿时大发醋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早忘了要将她从晨雪宫桌旁拖到凤仪宫,结果说完的时候,韩湘雪已经吃饱了。

倪月华十分气结,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不理她了。

韩湘雪放下手中一盏梨汤,用帕子揩揩唇角,往她身边靠了靠,试探道:“母后?”

“母后,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最想的就是您。”倪月华面色略有松动,刚想问什么,韩湘雪会意,忙接道:“今日,我本来进宫就想去看您的,但您还未起身,我不忍惊扰,只好先去看了爹爹。”

瞄见她蹙着的眉头彻底松散开来,只是还不肯转过身子,韩湘雪信誓旦旦抛出最后一个手段:“以后我每天都陪您用早膳。”

好容易将倪月华哄走,她站在殿门口叹了口气。

本来打算今天一天就将事情全都安顿好,看来果然是个妄想。不用说计划中那些其他的事情了,只把自己的人带进宫这一件事,看来就足够她头疼了。

而且,她还要出宫。这件事她是绝对不能找倪月华的,那看来也只能去找韩毓影了。

……

隔着几个时辰再踏入御书房,韩湘雪正看见韩毓影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的侍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直愣愣地站在一边,既不添香,也不倒茶。其中一个死死地盯着案旁的那方砚台,看样子是在等墨没了上去磨。

听到一旁细微的脚步声,玄衣男子抬起头来,就见一双纤白的手带着蓝袖端走了他案边的半盏残茶。

一旁的小侍从经历了今天的第二次惊吓,在皇上的注视下颤抖地从公主手中接过那盏茶。幸好韩毓影很快挥退了他们。

他有些无奈地暂且搁笔,问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少女:“什么事?”

“父皇,儿臣想向您求一样恩典。”说着是求,少女清秀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要求的意思,淡定自若:“我想要那枚白玉令。”

韩毓影愣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慢慢的挑起了一边眉:“你是想出宫?”

“是。”一点儿也不惊奇他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韩湘雪坦荡的应了,又加了一句,“我要能随时出宫,并且带什么东西、什么人都能进宫。”

“……”韩毓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玲珑的白玉牌。

白玉令是韶月国的一种特殊信物,由历代国君持有,传了还没几代,诞生于一位君主手中,主要用于赋予一些权力,赠给臣下或妃子,表示重视或宠信。

当然,赋予的权力不能太大。即便在危急时刻也不能拿它当虎符或者印信用。所以实在是没什么大用,又不能扔掉,韩毓影登位十来年了,也没能把它送出去,此时见她想要,却忽然来了兴趣。

“你想要这个?”他轻轻摩挲了一下玉牌上的花纹,又将它在指尖抛了抛,忽然将它握入掌心,兴味一笑。

“想要就来抢!”

韩湘雪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欺身而上。韩毓影伸高手臂,见她来夺,从桌椅中绕了出去,侧身一躲,手中虚晃一招,趁她闪避时往书架一躲。

韩毓影一把捏住了她偷袭的手腕,却不想那白暂的手腕一转一抽,轻松地从他掌心脱了出去。

韩毓影手中一空,还不及愕然,韩湘雪已经踮起脚尖,一把从他手中将那令牌夺了过来。

“拿到了!”她欢快一笑,对上他无奈的神情,道:“父皇可要说话算话……快,圣旨还是口谕?”

没有旨意,这就只是块白玉牌子。

“从哪里学的这些江湖路数?”他瞄她一眼,叹口气在桌前坐下来,取一卷淡黄的丝帛,写了两笔,又抬头问道:“我教你的剑法呢,没忘了吧?”

“没忘。这几年我还学了一些新的剑法,改天说不定还能与你过过招。”

“好啊。”他欣然应下。

韩毓影将写好的圣旨递给她,嘱咐道:“你小心些,不要乱用啊。”

“放心吧。”她弯眸一笑。

……

从毓清宫转出来,韩湘雪心中十分轻松。看看手中的白玉令,再看看一边大侍从手中的圣旨,心情更是愉悦。

有了这个,她以后做什么可就方便多了。

畅通无阻的走过一条条宫道,直到宫门前,不出意料地被侍卫拦住。身后的大侍从安荣禄忙上前念了圣旨,侍卫长叶庭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仔细辨认了玺印,又记过了那枚令牌,便利落地放行了。

出了宫城,一路来到街上,望着人流涌动和叫卖声迭起的热闹,韩湘雪不由惊叹。

这韶月紫都果然要比碧华山那一带的集市热闹许多。

回忆着昨晚收到的迅息,她寻寻觅觅的一路找到京郊,眼见周遭渐渐荒凉冷落下去,终于借着脑海中不甚详尽的信息找到了一处灰败的大院。

瞥了破旧掉漆的红漆大门一眼,韩湘雪打量着围着这院子的灰白砖墙,拎起门环,叩了叩门。

出来应门的是个黑衣姑娘,面容清秀面无表情,腰间没有佩剑,见了她,下意识便要跪下。韩湘雪一只手止住她下跪的势子,问道:“你们怎么搬到这里来了,其他的人在哪里?她们几个人呢?”

“姒主子已带人去了,夭主子正在铸一把剑,青主子在此之前就已去西边做生意了,笙主子……”她顿了一下:“带着一些人偷偷跟姒主子去了。”

韩湘雪:“……”没太关心这件事,她刚想继续问几个问题。就见据说正在铸剑的夭樱从屋后走出,挑眉道:“前两个问题让我答吧。我们这一行人太可疑了进不了城,没被抓起来盘查就不错了。”她叹了口气,“至于其他的人,有一些混进城里去了,有一些她们带去了,有一些跟青竹去做生意就不用说了……还有不少,去清剿莲月教了。”

韩湘雪眉头猛地一蹙,问道:“我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死手吗?”

“是,但起初莲月教伤了我们不少人,你这几天在赶路,我们没办法通知你。前几日,他们寻借口砸了我们不少店铺。”

“青竹远在西北边境,为收购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我们三个又不懂这些,帮不上忙,除了砸回去再派人保护铺子做不了别的。”她纤细手指搭在眉间,似乎也有些疲惫,“直到前天,他们杀了我们三个人。”

韩湘雪神情一滞。

看着她的样子,夭樱勾起唇角,眸中带了几分冷意:“是吧,我们一直避让,一直留着分寸,可他们没有呢。青竹身边的那个少年,她不在时负责管事的那个,他们砸店的时候上前拦着说了两句话,结果几刀给捅死了。啊,还有倚绣楼分号的郑掌柜,和我打铁铺子里的一个铁匠,都是活活打死的。”

“要我说那铁匠还好,拎着刚打出来的锤子给自己拉了个垫背的。那郑掌柜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妻子女儿都跑出来替他挡,小姑娘背上挨了一刀,郑夫人就用参汤吊了口气——”

她越说语气越恶毒,一张娃娃脸上冷笑不断,忽然转了谈论对象,从莲月教创教伊始骂到百年之后、子子孙孙骂到祖宗八代,任谁也不能相信这个小巧玲珑、一身粉裙、眉间还点着朱红花钿的女孩子能说出这种话,末了她望向静默而立,出尘脱俗的蓝衣少女,“……你同意了吧?”

她垂下眼睛,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