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子悠听到有人敲门。
门房的来报是棠雨阁的明月姑娘来了。
她和觅樱赶快出门去迎,明月对她莞尔一笑。
“许姑娘失礼了,今日许姑娘走的时候,我让人悄悄跟着,探的你住在此处,许姑娘莫要怪罪。”
子悠迎她进来:“无妨,明月姑娘请进。”
屋内的灯光虽不算通明,但明月一眼看到子悠肤白洁净,与白日看到的全然不同。
她委婉道:“许姑娘,如此倾国之姿,便是明月也自愧不如。”
子悠扶了一下自己的脸,回来后她已洗掉了那个印迹。
她窘迫的露出一笑:“让明月姑娘见笑了。”
明月环视了屋子一圈对我说:“许姑娘应当是到钱塘不久吧。”
子悠不语。
明月接着说:“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白日我见到你带《璇玑图》的抄本过来,见上面墨迹还是新鲜的,便有一种预感,私心里觉得姑娘这里定是有《璇玑图》的真迹,我寻此物已久,若是许姑娘愿意割爱,多少银两明月都愿意出。”
子悠起身:“既然明月姑娘已经到了寒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确有此图。”
明月也起身说道:“可否请许姑娘拿出与我一观。”
“自然可以,苏姑娘请稍等。”说着,子悠往内屋去了。
没多久,子悠拿着那幅锦缎出来了,把它交到明月手中。
明月展开看了看,赞叹不已。
觅樱插话道:“这东西我们姑娘爱惜着呢,要不是。。。”
“觅樱。”子悠喝止了她。
明月抬起头把她俩望了望说:“恕我直言,我总觉着许姑娘气质非常,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莫不是落了难,许姑娘有何难事,只管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子悠为难的开口:“现下我确有一难处,羞于开口。见苏姑娘如此热心,我十分感激,家中遇难,流落至此,只剩姐弟三人相依为命,不想弟弟一场大病盘缠用尽,如今生活也没了着落,这图是亡母的嫁妆,自是卖不得。若明月姑娘喜欢,我先寄放在你那里,他日宽裕了,再赎回来。”
明月欲言又止,旋即又开口道:“既是你母亲遗物,应当好好留着才是,靠当卖度日又如何能长久,自是要有个营生才是。”
子悠闻言很是惭愧又无奈道:“不瞒明月姑娘,我初来乍到,又身无长物,连一份打扫浆洗的活计也难找,一言难尽啊,明月姑娘在钱塘多年,能否为我寻个糊口的营生?”
明月脱口而出:“许姑娘琴技如此了得,怎么能说身无长物呢,不如许姑娘与我一同登台献艺,以许姑娘的容貌才情,用不了多久,便会名满钱塘了。”
“这。。。”子悠面上有些不自在。
明月见她面上有些异样,思忖了一番开口:“我们歌姬乐妓虽金钗玉带在身,但免不了被人轻贱,许姑娘看不上这份营生也是常理,我自是不好拉许姑娘下水。”
子悠赶忙解释道:“不,不,明月姑娘误会了,是我技艺不精,恐不堪大任。”
明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钱袋塞进子悠手里,开口说:“也罢也罢,我向来见不得人为难。我棠雨阁还有个打扫的缺儿,你若不嫌弃能吃下这份苦,明日便可以过来了,这是我预支你的工钱。”
子悠赶忙行礼道谢。
“我棠雨阁毕竟是个风雅之处,虽是个打扫的缺儿,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我观你懂礼数,才收下你,别人我可不放心。”明月特意强调道。
子悠点头:“明白,明白,我会做好这份工的。”
明月走后,子悠开始安排觅樱在家照顾霖儿的各项事宜。
觅樱很是不开心。
“姑娘,要去也是觅樱去。”
子悠宽慰她:“你知道我从未下过厨,霖儿一日三餐还需有人照顾,你若去了,谁给我们做饭呢?”
觅樱为难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明月给子悠安排了许多活,洒扫,擦地,洗碗,浣衣。
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谁曾想曾经的苏州首富之女,王府的夫人。
如今就这样着了一身粗布衣裳,与其他婆子丫鬟们一同做着粗活,为奴为仆。
两日下来,子悠的腰疼的直不起来,膝盖跪青了,手也变得粗糙了。
觅樱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为她涂上香脂。
“姑娘,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还是我过去明月姑娘那里做工吧,我出门前会把饭菜做好,你们吃的时候只用热一热就好了。”
子悠嫣然一笑,宽慰她:“我没事的,从前我没发现,做点家事,松活松活筋骨,整个人更有劲儿了,你看。况且在明月姑娘那里做工只是暂时的,等收到嫂嫂那里的回信,我们还是要去找他们的。”
觅樱眼中含泪的笑了笑。
第二日,子悠照例跟婆子们在一起擦着桌子。
苏文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上。
她望着子悠的模样,对身旁的明月说道:“没想到她还真能吃了这份苦。”
“苏姐姐,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的,非要这样轻贱她,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明月心中不忍。
苏文君冷笑一声:“没什么仇怨,只是看不惯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前她看不起我,若有一日,她成了跟我一样的人,你说多有意思。”
“算了吧苏姐姐,我看她硬气着呢,怕是把地板都擦穿了,也不会答应做乐妓。”明月劝说着苏文君。
“你过来,我跟你说。”苏文君对着明月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月无奈的回了她句:“唉,好吧,谁让我是你妹妹呢,我再帮你最后一次。”
夜里子悠回到家。
觅樱哭哭啼啼的跟她说:“姑娘,今日房东来要租金了,还带了她男人,姓耿,他说限我们明日日落前搬出去,不然就要上门赶人了。”
“来人可说为何不租了吗?我记得当时丽娘是付了一年的租金的。”子悠问。
“他们说丽娘只付了两个月租金,我求他们宽限两日,他们也不肯。”觅樱又开始着急起来。
子悠安慰她不要急,等明日见了那人问清楚了再说。
第二日,子悠告假了一日,等到黄昏时分,那男子果然来了。
觅樱有点害怕,躲在我后面说:“姑娘,就是他们。”
子悠镇定了一番上前问:“你是这院子的房东吗?”
那男子一脸自信的从袖口掏出两张文书。
一张是这宅子的地契,另一张是丽娘跟他签的租赁文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今日房子便到期了。
子悠求情道:“房东大哥,租金我们会给的,一时匆忙还未准备妥当,还请宽限我们两日。”
那人鼻孔插大葱般的装起象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子悠表情也晦暗了起来,她说:“就一日,明日我便把银两全数交清。”
“这房子我现在另有他用,你们说什么也没用,赶快给我搬走。”那人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