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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只封个大司马的官,但有一门三侯爵这样巨大的荣耀在,霍家人很快就淡忘了失去大将军之位挫败感,他们沉浸在醉生梦死里歌舞升平中,而忽略了潜在的危机。

这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了霍光的约束,霍禹和其他霍氏家族的子弟,肆意地享乐着。霍府的宅邸本来已经很大了,霍禹又把它扩建了一半大,新建的花园假山都是比照未央宫的花园假山而建的,而府内的家丁、侍女、姬妾的数量也成倍地增加,此外他还把霍府的大门拆了,重新修建了一个比原来大一倍的,可以未央宫的大门相匹敌的气势恢宏的新大门。

如此种种僭越之举在民间传扬开来,引起了百姓们的非议,然而皇帝刘病已却似耳聋了一样,对此不闻不问,毫无动作。

朝廷内外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霍家正是风头正劲之时,皇帝都不吭声,谁敢触这个霉头来弹劾霍家呢?

因此这两年,霍家子弟们过得很滋润,甚至在霍禹看来,这日子比霍光在时还要爽。

这一天,阳光明媚,不上早朝,霍禹照例乘着车来长安的街上寻乐子。霍禹担任的大司马虽是朝中最尊贵的官职,可是却是个虚职,并没有多少事要处理。所以只要不上朝,他便懒得去宫里上班。

霍禹乘坐的是一辆四匹马拉的装饰得极其奢华的大马车,里面可以坐十多个人,比他父亲当年的马车大一倍。

按理这种四匹马拉的马车是诸侯王才能乘坐的,霍禹只是个侯爵,最多只能坐三匹马的。

可是霍禹觉得自己乃是大司马,又是霍家眼下的掌舵人,坐三匹马的车,不足以显示自己地位,更无法与其它普通的侯爵相区别,于是便自行换上了诸侯王才能坐的四匹马的马车。反正他们霍家势大,妹妹又是皇后,谁敢有半句怨言,霍禹倒也坐的心安理得。

此时,霍禹便坐在马车,由六七名宠妾在给按摩捶肩捏腿,是快活似神仙,不亦乐乎。长安的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多,可是霍禹的马车太大,过路仍有些不便。

于是与霍禹一同出行的百来名随从,便主动上前,用鞭子驱赶行人,为霍禹的马车清道。

“让开让开,大司马大人要过路,还不快让开!”一名身体强壮的随从嚷嚷道。

他甩开了鞭子将一名正在前边挑着担子卖糖人的小贩,打倒在地。

“你他妈的走快点,挡了大司马大人的路,我要你的命!”

随从无情的鞭子和蛮横的斥责声,并未引起周围民众的反抗。

人们只是上前,把那名被鞭子打倒在地的小贩扶起来,扶到一边去,以免继续挡路。

事实上,过去这两年里,长安的百姓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以大司马霍禹为首的霍家子弟的胡作非为。所以,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他们也都只是暗地里骂几句,当面是一句话都不敢吭的。

霍禹一行很快通过了这条街。等马车走远了,人们这才过来看刚才被打伤的小贩。只见他的一条腿上已经有一条很深的鞭痕。还有血不断从那鞭痕里流出。

“太残暴了,刚才那人是谁,简直是蛮横无理!”一名身着粗衣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抱怨道。

“诶,小兄弟有所不知啊,那马车里坐的可是大司马博陆侯霍禹霍大人,这人是皇后的亲哥哥,皇帝的小舅子,谁敢惹啊!”一名光着胳膊满脸胡渣的中年汉子说道。

“是吗,这可是京城长安啊,难道就能随便打人!”年轻人不满地说。

“谁说不是呢,可是满朝文武都畏惧霍家的权势,谁敢说霍禹一个不字呢,哎自认倒霉吧!”中年汉子说完,周围围观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这时只听身后一个清澈有力的声音说道:

“谁说霍禹没人敢惹,多行不义必自毙,依我看,这霍禹离末日不远了!”

众人听了都纷纷回头去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披着一头长发,身穿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他手里还牵着匹马。这位公子,看样貌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在四十左右,可是其气度风雅,仪态从容,一看便知不是常人。

“这位兄弟,大话可不要乱说,小心丢了性命”中年汉子语带轻蔑地提醒道。

然而这位公子却并未生气,只是朝中年汉子拱手一礼,然后便对那年轻人说:“走吧,小陆,别耽误了正事!”

“哦,是,老爷”那年轻人答应着,跟着公子离开了。

这二人走后,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他们都对这位公子的来历感到好奇,可是没人说的清。

宣室殿里,刘病已正在正在看竹简。他的桌案上放着厚厚一堆竹简,都是各地官员推举上来的人才的简历。

霍光死之后这两年中,表面上看,刘病已虽对霍家子弟们的种种不法僭越之举不闻不问,在外界传闻中,刘病已仿佛是个沉溺于后宫,不过问政事的庸才皇帝。

但实际上,刘病已是做了些事情的。比如他把山东史家村那帮亲戚,还有结发妻子许平君那边的亲戚子侄都封了官,虽然封的官职都不大,但这是一个信号,也即他开始真正大量培植自己的亲信了。

当然史家和许家的亲戚子侄毕竟有限,这些人中能委以重任的就更少了,想要真正在朝中大量培植自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各地推荐贤良公正之人,然后自己筛选并授予官职。

以前,霍光总揽朝政大权时,就通过这种方法,网罗了不少亲信,如今霍光已死,选拔贤才的权力落到了刘病已自己手中,他要好好利用这一权力。

“长乐,我们小时候那次跟着商队去雁门关做生意的经历,你还记不记得?”

刘病已突然放下手中的竹简,问着一旁站着的羽林郎戴长乐。

戴长乐是半年前被刘病已选入羽林军的,此前他一直在丙吉府上担任车夫。进入羽林军,仅过了三个月,刘病已又提拔戴长乐为羽林郎,随驾左右,成了刘病已的贴身侍从。

“当然记得,陛下您问这个干嘛?”戴长乐问。

“哦,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一趟咱们过邯郸城的时候,路过一条月下街,你被人用鞭子抽了,差点死在别人鞭下!”

“当然记得啊,我还记得,当时一个身穿白衣身材高大的青年人救了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好像叫萧什么之的!”戴长乐摸着脑袋,思索道。

“是叫萧望之”

“对对对,是叫萧望之!”戴长乐被刘病已这样一点,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嗯”刘病已点点头,他扬了扬手中竹简说道:“这个人来了,长乐,你替我走一趟,把这个萧望之请过来,朕要见他一面!”

说完,他把竹简递给戴长乐。

“是”戴长乐接过竹简退了出去。

戴长乐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天后,刘病已便见到了萧望之。

“草民萧望之见过陛下”

“起来吧,萧望之”

萧望之立即站起身。

刘病已没有立即问话,而是仔细打量着来人,只见此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衣,长发披肩,仪态端正,颇有些张仪、屈原这些古代名士的风范,和前朝名臣东方朔在气度上也有几分相似。

萧望之也在打量刘病已。他见刘病已久久不说话,主动问道:“敢问陛下,臣脸上可有字吗?”

“先生说笑了,先生的脸面白如玉怎么会有字呢!朕只是觉得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想确认一下罢了。”刘病已笑着说道。

当年,在邯郸城月下街发生的那段风波,萧望之早忘了。所以听了刘病已的话,萧望之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世上的人都是两只手,两只脚,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所以陛下觉得似曾相识也正常!”

萧望之这番话,刘病已觉得有趣,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于是回归正题问道:

“萧望之,你姓萧,徐州兰陵人,我记得,开国丞相萧何也是徐州人,敢问萧丞相可是你的祖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