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
陈顺挥了挥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淖里费力地走着。
过了约莫五分钟,他终于站到了周诚面前,气喘吁吁,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这场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周诚赶紧上前扶住陈顺。
“这一块本来就靠近水岸,一下雨差不多就是半个沼泽地了,现场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吧?”
“唉,是的。” 陈顺点点头,一脸的无奈,“虽然已经在努力提取痕迹了,但依我看,恐怕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泄气。” 周诚轻轻拍了几下陈顺的肩膀,“现在尸体是什么个情况?”
“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长,被发现的时候正面朝下,趴在水里。好在现在是初春,河流水位不高,所以没有发生严重的肿胀变形。”
“你刚刚说尸体脸泡在水里的,那脸的腐烂情况怎么样?”
“不严重。虽然雨水冲掉了现场的痕迹,但也冲出了几道小沟,尸体的脸刚好对着其中一道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干爽。”
陈顺随即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刚刚拍了几张照片,周队,你还是看看照片吧。”
周诚接过手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尸体的喉部被切开,整个看起来血肉模糊的一片,双颊有近乎不正常的肿胀,两只眼睛是闭着的,但能明显看到血痕和淤青。
“吴法医看过尸体了吧?他怎么说?” 周诚将手机递给陈顺。
“说是尸体的眼睛被挖掉了,喉咙被切开,初步分析声带也被毁掉,另外...... 被害人死前不久做过面部整容手术,两侧的颌骨被切掉过。”
“整容手术?”
周诚有些惊讶,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如果真是那样,警方的搜索范围倒是就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没错,就是常说的「削骨」手术。”
“死者的身份呢?”
“还在等结果。”
不远处,周诚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吴霜正忙前忙后,一会站起一会蹲下的。
一旁站着的身穿黑色连帽衫的是西门,正拿着相机给尸体和周围环境拍照。
他将视线转向自己过来时的那条路,道路两旁的路灯正发出昏黄惨淡的光,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周队,我打电话给交警部门问过了,这一带没有监控。” 陈顺猜出了周诚心里的疑问。
“怎么会没有监控?”
“说是前不久这里发生过一起车祸,监控被撞坏,还没来得及装新的监控。”
“好吧。” 周诚点点头,转身向河滩走去,他打算亲眼看看尸体的情况。
前天的大雨让脚下的泥土变得异常松软黏脚,没走几步鞋子上就沾满淤泥。
“周队,等dNA结果出来,我们是不是先从被害人的熟人圈子开始筛查?包括整形医生?”陈顺信步又跟了上来。
“嗯。”周诚表情严肃。
此时的中京市还在沉睡,离拂晓还有一个多小时。
周诚抬头看了看头顶墨色般的天空,想起刚刚陈顺提到的,尸体的眼睛被挖掉了,按照犯罪心理学理论,这说明凶手杀人的时候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
那割掉喉咙,破坏声带又是为什么?
标价一千多的红酒只剩下一半。
吴霜却依旧面色如常,周诚不禁心里暗暗叫苦。
据说吴霜是上大学的时候发现「酒精」最适合自己的解压方式,但同时他深知「喝酒误事」。
所以在正式成为法医后,他给自己定下了严格的「喝酒军令状」,只在两种情况下喝酒:
一:自己的生日(一年一次);
二:刑警队长请客的时候(入职两年多,0次)。
所以在收到周诚突然发来的消息后,吴霜忙不迭地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家西餐厅地址发给了对方。
当然了,周诚的这顿饭也不是白请的,他的小算盘早已打得“噼里啪啦”响。
按照规定,法医只负责出具事实性的鉴定报告,报告里不得包含任何个人层面的猜想。
但对周诚来说,算上实习期和这几年的刑警经历,他已经见过足够多的尸体,这足以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死亡时间,甚至死亡方式。
他更想知道的是——
在尸体解剖过程中,吴霜本人的脑子里有没有闪过任何的猜想或疑虑,毕竟尸体是最好的证据。
“我看报告说,尸体的牙齿和骨髓里都没有硅藻。” 作为开场白,周诚首先提出尸检报告里被列为死亡原因的证据。
“是的,这说明死者是死后被抛尸的,如果是溺水而亡,体内一定会吸入硅藻,所以发现尸体的河滩只是第二现场。”
吴霜说着,又抿了一口红酒,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打扰了,这是您要的三分熟牛排和沙拉。” 服务生端来二人点的第二份餐。
继第一块七分熟的牛排后,这一次吴霜要的三分熟。
黑色餐盘上的牛排表面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油泡,同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吴霜拿起刀叉,熟练地切开牛排,焦黑的牛排表面被切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银色的刀刃上同时沾满了鲜红的血水,一滴一滴往下流。
看着吴霜无比娴熟的解剖动作,周诚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食欲。
他发自内心地佩服吴霜。
这真是个天生的法医!
如果是周诚自己前两天还在忙着解剖尸体,现在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眼前这份还带着血水的牛排!
“我看到报告里还提到被害人之前做过「削骨手术」?”
“嗯,从解剖结果来看,死者遇害的时候伤口并没有完全痊愈。正常情况下,做这样的颌骨切除手术,恢复期起码半年以上,但被害人手术后不到两个月就遇害了。”
“还有别的吗?”
周诚向前倾了倾身体。
“骨头切开处非常工整,两侧很对称,缝合的几乎完美,缝合线是在口腔里面,肯定出自非常专业的医生之手。”
“嗯,我们正打算排查市里的整形医生。” 周诚说道,脸上出现一丝失望的神情。
“这确实是一条指向很明确的线索。”
吴霜边说边用力地咀嚼着嘴巴里的牛排,左边的腮帮子圆鼓鼓的,“对了,你们查出被害人的信息了吗,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服装店的店员,刚入职没多久。”
“那估计光手术费就攒了不短时间,这可是大手术。” 吴霜说着,将最后一块牛排放入嘴里。
“还有,死者的咬肌有新鲜锻炼的痕迹,这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