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的同时,石堡城的夕阳,刚刚隐去。
北风呼啸。
大片大片的雪花,更是肆意的疯狂飘落。
仿佛把这片天,都冻在了一起。
石堡城。
一队人马,趁着黑夜,悄然而出。
“头,咱们真的要出击吗?大军还没有到呐!这么冷的天,又这么大的风雪,咱们万一迷失,后果不堪设想!”
急速的奔腾中,有人开口。
当即,黑夜中响起了颇为熟悉的声音。
正是程处默。
他手里攥着兵刃,头也不回:“就是因为大军还未到,吐谷浑方面尚且放松,那大王子才敢如此嚣张的不藏匿踪迹,直接出现在莫离驿对我大唐挑衅!!!”
“还是那句话,谁怕,现在就回去,还有机会,若是等会临阵脱逃,军法处置!!!”
程处默低喝。
安金水顿时沉默了,但,作为这一支队伍的副队正,安金水还是不得不再提醒道:“头,话虽如此,可是,吐谷浑方面也已经在各个道路沿线布满了探子,咱们如果就如此贸然冲过去,怕是······怕是就是白给!”
“怕个球,小头,你死了我帮你照顾你的婆娘就是了。”队伍里又一道声音响起。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发出了轻笑,打破了死寂。
“滚!老米,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不要插嘴!”安金水低喝道。
程处默轻哼一声,望着前面无边的黑夜,舔了下已不知有多少道风裂口子的嘴唇:“这不是你考量的问题,老安,你怕死,就回去。”
安金水一下子被怼的说不出来话了。
最终,只能咬着牙:“头,不是我怕死,我是担心你·······”
“我不用你担心!放心吧,老子心里有数!从老子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就跟着老子,老子什么时候带着你们送死过?”
程处默停了下,努力的分辨前方的景色,片刻后,扭头盯着他们在雪窝子里的一双双眼睛:“想升官升爵的,就跟着老子走。”
“不要再说任何其他废话!”
“老安,我知道你是担心老子,但是,老子也不是愣头青,我可比你们怕死的多,你们一群泥腿子,死了就是死了,他娘,老子可是小公爷,老子可还想着回长安潇洒去呐。”
“大哥还在等着老子!”
“这一次,是个机会,不妨告诉你们,是大哥给老子的机会!!!”
“不把握住,老子死不瞑目!!!告诉你们,平常老子跟你们喝酒,知不知道?你们视为琼浆玉液的老酒,在老子看来,就跟是马尿一样,嘿!”
“不信?等你们跟老子回了长安,亲口尝了大哥亲手酿的酒,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酒!!!奶奶的,你们这群穷沟沟里出来的家伙,喝了一辈子酒,如果不真的去长安尝一口鲜酿,说实话,你们真的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老子都为你们可惜!!!娘的!!!”
“老子等朝廷向吐谷浑开战,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来了消息,平日里一个个吹的自己那叫一个猛,真出了城全都怂了?”
“他娘·······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等到大军到了,咱们就算再勇猛,可又能如何?也就跟着大军瞎凑合。”
“老金,你这辈子也给你婆娘买不起银簪子。”
“他娘!”
“现在,老子再问你们一句,想走的,现在就滚,想跟着老子去争功勋的,立马跟上!”
“娘个蛋!当兵的害怕死,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说罢,程处默一头朝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冲了下去。
老米这群人一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样的野狼,眼睛里闪着幽幽绿光就头也不回的跟着冲了下去。
当出城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已是定了,跟着小公爷,大不了一死,反正人死卵朝天。
但,安金水有点不同,他有家室,他有个像张飞似的婆娘,可即便如此,也让他不舍,平常也让这群兄弟们眼红的厉害。
所以,他有些犹豫。
但,此刻,听着程处默带着众人从自己身边冲过去,而踩在雪窝子里发出的‘咯咯’的声音,他咬了下牙。
“娘的,老子什么时候也怕过?”
“头,等等我,我也要去长安跟着你们一起喝真的琼浆玉液,老子也真的好想见一见,见一见头你天天念叨的大哥长什么样!!!”
安金水一头跟着扎了下去。
不过,刚走两步,突然,他精神猛地一震,快步骤然提速,都顾不得枯枝子挂的脸疼。
“头,头,头·······”
“别走了,别走了,走错路了。”
“他娘!!!”
“头,这不是前往莫离驿的路!!!”
安金水惊呼。
“闭嘴!!!”
不过,前面再传来程处默的低吼声:“跟着老子走,刚才老子已经给了你们选择,谁敢再废话,军法处置!!!”
安金水感受到了来自程处默身上爆出来的威压,哆嗦的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直接噤声。
军令如山!
他们当了半辈子兵,无比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可是·······
他仔细的分辨了下周围的情况,这里确实不是通往莫离驿的路啊。如果这么贸然冲下去,别说要找到吐谷浑大王子了,怕是得被活活冻死。
陇右道的道路很差。
吐谷浑的道路更差。
荒山野岭的就算是吐谷浑土着也不敢一头扎进去,深山老林,路远水长,更别说各种野狼野熊啥的出没,一个不慎直接交代在野外。
这是很平常的事。
更何况,这还是大黑夜!
但,安金水不敢说话了,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跟上。
他真的不知道头今天怎么回事!他也不相信头真的会带着他们去送死!可这情况·······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剩下了风,眼前只剩下了雪,每个人也都感觉身子在发颤,在发抖,意识开始模糊。
而周围的情况,便是见多识广的安金水也彻底的迷失了。
第一次,他心中真的生出了恐怖惧意。
“头,不能再走了,不能再走了。”
“现在掉头回去,咱们还能活,不然,大家都得冻死在这荒山野岭。”
“头,头!!!求你了,求你了······”
“大家伙不怕死,但,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啊,好几个兄弟连娘们的柰子还都没有摸过呐。”
安金水一把抓住了程处默的胳膊,哀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程处默脚步停下,死死盯了他一眼,而后又扭吃力的扫过近在咫尺的一张张面孔。
他们确实有些僵硬了。
程处默咽了口唾沫,嗓子干的厉害,随手抓起来一把雪,塞进了嘴里,然后一挥手,众人见此,把程处默围在了当中。
程处默蹲下。
快要没有知觉的手指头,伸进胸口处。
掏出来一根火折子。
吹着。
漆黑的夜里,有了一丝亮意,程处默趁着这道亮,大致观察了下十多人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在死扛着了。
程处默知道,自己是时候给他们灌一口热血了!
把火折子递给安金水。
小心翼翼的从手腕里,掏出来一张布。
展开!
安金水赶忙把火折子凑近。
所有人的目光,也在这一刻,有了些许精神,齐齐死死直勾勾的盯着这块布。
这布,正是一张地图!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安金水见到上面的线条后,倒映着火光的瞳孔,骤然缩小。
“嘶·······”
他倒吸了口寒气,骤然抬头盯向了程处默,不敢置信,声音沙哑的颤抖:“这······这地图······头·······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