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戳穿了,云以澈手上的动作未停,将小笼包和热气腾腾的粥都摆在了渡鸦的面前。
少年低垂着头颅,一双瑰丽的绯眸黯淡无光,喃喃自语着:
“她不会来了,对吗?”
云以澈还是那番一成不变的温淡语气:“她早上才来过,只是没有进来。”
渡鸦还是低着头,但眼睛里终于重新出现了光点,不再像是一个杳无生气的人偶。
可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他眼神里那微弱的暗芒就再度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后天就要回华都了,但还是记挂着你的病情,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云以澈平淡地阐述了这个事实。
虽然他想过要等南池越手术结束后再告诉他霍绾要离开帝都的消息,但霍绾已经两天没出在医院没出现在南池越的眼前了,如果再不把她的行踪消息告诉他,怕是他今晚就会强行出院。
南池越要是真的想走,那估计谁也拦不住。
气氛突然变得死寂。
云以澈观察着南池越脸上的表情,见他与往常无异,还是冷着一张脸,只是像是呆住了一样,视线落在了某个地方,不动了。
他的心里虽然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于是安抚了一句:
“池越, 安心手术,不要想太多。”
“她明天就要回去吗?”少年的声调很轻,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目光终于短暂地落在了云以澈的脸上。
云以澈点头,“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又是一阵死寂。
云以澈将保温桶递到了渡鸦的面前,见他迟迟没有接过,温声提醒了句:
“先吃点东西吧。”
病床上,人偶一样的少年仿佛遁入了黑暗,精致漂亮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读不懂也看不透。
云以澈莫名的一阵心悸,感觉愈发不对劲,果然,还不出三秒——
原本石化僵硬了的少年蓦然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紧接着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池越。”云以澈蹙眉,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保温桶,阔步上前制止。
渡鸦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菲薄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冰冷至极的音节:“让开。”
“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云以澈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淡温和,眼神和动作却是不容违背的强势。
他极具压迫感地挡在了渡鸦的面前,几乎分不出高下的身高,气场却截然不同。
一个看似温和却比谁无情。
一个看似冷血却有着致命的软肋。
云以澈低幽地叹息:“在手术之前,你不能踏出这间病房一步。”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渡鸦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那扇象牙白的门板上,目光幽戾沉静,却殷红如血。
“你还想杀我第二次?”云以澈低笑,长睫轻敛,眸底阴霾涌现,“不,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吧……”
渡鸦终于看向他,“你既然知道我想要你的命,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多管闲事?”
“如果你不是南池越,如果你的身体里不曾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脉,如果不是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还没听完,渡鸦就已经忍不住冷嗤了一声:“冠冕堂皇。”
云以澈却不感到恼火,只是淡笑,骨节分明的大手压迫般地覆上了他的臂膀:
“总之,没有我的允许,在手术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间病房一步。”
在无人触及到的视线盲区里,男人那双灰色的瞳眸暗沉得骇人,只听他继续低低表述道:
“我这个做哥哥的管不了你,总有人可以,她为了你的这场手术费心费力,你应该不想让她所有的付出都白费吧……”
*
中午,用过午餐后。
吉尔赛特庄园,主卧。
霍皎皎再次找上了霍绾。
“你……要回华都?这么突然的吗?什么时候?”
霍绾瞥了她一眼,难得回答了她的问题,“明天一早的航班。”
说完,她便重新转过了身,收拾起地上行李箱里的贵重物品。
霍皎皎站在一旁,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那我也回去吧……”
霍绾没有出声,在一众名牌高定中挑挑拣拣,接着又起身走向了那一排排柜子。
见霍绾不说话,霍皎皎不禁有些尴尬,攥着手指,弱弱道:
“哥哥已经失联两天了,我很担心,我想我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吧……”
霍绾还是没有理会她,这会儿拉开了首饰柜里的抽屉,挑选起了配饰。
霍皎皎如坐针毡,“我知道这次是我太大意了,所以才轻易会听信外人的挑拨,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霍绾总算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转身。
她背对着霍皎皎,随手从首饰柜里挑了条项链,接着像是突然想起身后还有这么个大活人,云淡风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随便你。”
霍皎皎:“……”
面对霍绾的冷待,她心里自然委屈,可这次的确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她垂着脑袋,闷闷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沈婉容回华都了吗?”
“妈咪吗……?”霍皎皎愣了下,随后摇摇头,更加闷闷不乐了。
“没有,哥哥把她送回了邬镇的时候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妈咪暂时就只能待在邬镇……”
霍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颇带玩味地欣赏着挂在她指尖的宝石项链,眉梢轻挑:
“霍斯洺不允许她回来,她就真的不回来了?”
霍皎皎很不喜欢霍绾提及沈婉容时的态度和语气,但没办法,沈婉容的确做了太多离谱的事情,也不能怪霍绾对她心存不满。
她弱弱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妈咪向来很听哥哥的话……”
对此,霍绾只有一声冷笑:“呵。”
*
第二天。
早上。
在临出发前往帝国机场前,云以澈如约命人送来了霍绾想要的东西。
只是……
她要的是云擎的血液样本或者头发,没想到来的却是——
云擎本人。
清晨,灰蒙蒙的天幕飘落一场细雨。
高大傲岸的男人站在古老的庄园门口,手中撑着一柄黑色雨伞。
霍绾对此视若无睹,踩着高跟鞋径直越过了他。
至于与她同行,为她撑着伞的厉濯羽,眼神与男人隔着稀薄的空气有过短暂的交汇,紧接着便移开了视线。
后方的脚步声随之跟了上来,“不要怪以澈,是我擅作主张过来了,因为我听说你要回华都了……”
似乎是怕霍绾不放心,云擎又迅速补充了一句:
“放心,绾绾,我没想过要纠缠你,我这次去华都是为了……”
前方,霍绾的脚步悄然顿住,厉濯羽也自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