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差不多快一年,终于赶在年前的一个多月开了张,若按阳历看,这已经又是新的一年。
个体商户与民营企业,县上已经尽量为其开启绿灯,风向变了,那势必要有托底的企业去承载未来,一个两个三个,还远远不够。
而此时活在幸福里的工人们打着过年的大旗蜂拥而来,肆意地消费着。
华英百货一时间人满为患。
门前货架一字排开,整个过年前都是以室外促销为主。
刘秀芳和佟姐从办公室往下看着,人头就是钱,人头涌动便是财源广进。
周铃铛半坐在办公桌旁,欣赏着她新涂得大红指甲,看久了有些无聊。
“现在乡下过来找工作的越来越多了。”周铃铛寻了个话题想把窗口的两人引回来,大冷的天开窗冻死个人。
“那也没办法,农闲总要有点营生日子才好过。”佟姐关上窗户,扭头和周铃铛聊起来,“土里刨食,能不能吃饱吃好,太看年景。”
“镇上也不好混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坑还是那些个,萝卜却一直在变多。现在镇上没工作的,日子还不一定比种地好过。”周铃铛穿得越来越张扬,性子却越来越收敛,说话时嘴里带笑,再不是抬着下巴看天的主儿。
“你们现在招工是镇上去得多,还是乡下?”刘秀芳又道,“佟姐这边基本都是镇上的。”
当然除了曾师傅的闺女,这是走后门来得。
“五五开。”周铃铛举着两只手,“你们猜怎么个五五?”
“镇上一半儿,乡下一半儿。”佟姐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
“男女?”刘秀芳有些不解。
“放一起就对了。”周铃铛的话让两人拧起眉头。
“你们不都力气活么?”佟姐问着,“怎么还招女的?”
“招工必须有男有女,不能都是男的,这个是要求。”周铃铛有些话没说尽,也不必说尽,“但没想到实际过来的人里,妇女非常多。”
“不应该啊!”
“女的?”
“对。”周铃铛点了一下刘秀芳的额头,“你也觉得女的去得太多不对劲儿是不是?”
佟姐叹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工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工资。
人口的涌入,冲击了这个不大的地方,零活儿还是那些个,打零工的人已经翻倍不止。
日子只有实在不好过了,原本伺候一家老小的妇女没别的办法,只能和男人们争起体力活。
刘秀芳的侧脸被炉子烤得有点热,在场除了她一个外来的打工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老板,虽然她们离企业家还有很远的距离,但镇上那点事儿都是十分清楚。
这个话题没说几句就开始沉重起来,周铃铛看着自己的大红指甲有些恼,“这年底下的,咱不提这个了,咱也管不了那么多。”
佟姐也看向周铃铛的手,“你这指甲怪好看的。”
“下次我把我那指甲油拿过来,我不是吹,我涂得可好了。”周铃铛得意洋洋,“以前上班也不能涂,现在没人管的感觉太好了。”
“别光顾着美了,你瞧瞧后山秃成啥样了。”刘秀芳看着后山一片一片的林子倒下去,不过一个秋季的功夫,后山就成了秃头。
“知道,你说了多少遍了,我记得呢。”周铃铛嗔怪起来,“你见我一次,就要讲一次。我们联系好了,春天就开始种树苗,一伐一种,不然镇上也不让。”
“山下那多人家,真要秃久了,要出人命的,我也是怕出事儿。”刘秀芳很是认真,“你是企业家,可不是资本家。”
“啧,佟姐,你瞧瞧她,见天儿管我。”
“稀罕你才管你呢。”
“就是。”
————
“媳妇儿,我们收养个孩子吧。”韦晟等了几日,终于找到个和谐的夜里提起这事儿,“我听说福利院那边有被抛弃的婴儿,咱们去看看吧。”
韦晟的妻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安安静静的。
“我听说有的收养个孩子后,就能生孩子了。”韦晟劝着,“说是夫妻命中无子,但收养的孩子命中有兄弟姊妹。”
女人笑了,好一个命中无子,“好呀,明天我们就去看看。”
看看你在外面生得什么东西,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和她的长相一样温和,“我娘家有个侄子,中专毕业,能不能去你那里干?小孩子非要学做生意,家里哪个能放心,你说是不是?”
“放我那儿,你放心就好了。咱俩老夫老妻,这点事儿你还担心?”韦晟不太在意,塞进来个毛头小子而已,无妨。
“怕别人嚼舌头,到时候你也别说是家里亲戚,我也不让他讲,放最下面历练就好。”女人把手伸进被窝里,“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闺女吧,都是闺女贴心小棉袄,我等着老了享福呢。”韦晟搂妻子,“今天日子不错,咱再试试。”
女人娇娇笑起来,带着几分红晕,“瞎闹!”
外面抱回个儿子,还想着再生个闺女,做梦呢么?
……
夜里,韦晟蹭一下子坐起来,他梦到他的妻子穿着一身泛白的蓝布衣裳,高举着把他儿子扔在地上,笑得张扬,像极了他当年。
窗帘微微动了动,夜太黑,韦晟擦着额边的汗,一点也没看到。
“不要!我的孩子!”韦晟的妻子梦里喊了一声,惊得韦晟心里一颤。
女人喊完也惊醒过来。
“怎么了?”韦晟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没……”女人看了韦晟一眼,又迅速转开头,“没什么……我梦见我怀孕又流产了。”
梦里,她不再是她,而他还是他。
还有她说她回来找他来了。
女人身上冰凉,医院里的医生不见得更相信科学,尤其是夜班值久了的。
如果冤有头债有主,那跟自己是没什么关系的,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进修,外头那个孩子也要先放一放,女人脑子乱糟糟的,她握紧脖子上的玉佛,驱散着身上的冷。
“睡吧,梦都是反的。”韦晟说着,也安慰着自己,但是不是上天示警,让他防着他的妻子呢。
同床多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