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治平是去年从部队转业到县公安局上班的。
前几天局里接了那个治病害死人的案子后,因为影响比较大,关注这件事的比较多,迫于压力全部警力出动,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结案。
但是章治平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便跟领导申请了继续调查。
碰到霍骁是个意外。
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质让他有一种信任感。
他找到大队领导,证明自己身份后,要求对方配合将王勇家里人骗出来。
“去大队部干啥?”
王勇媳妇张玲听到会计家的小儿子来叫她,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不乐意的表情中透露着一丝紧张。
“勇哥没了,大家也替你难过,你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养也是不容易,这不医院那边不是还没个说法?大队决定从公中给你们分点粮食。”
张玲有点犹豫。
医院那边要求跟胡老大夫确定了比例后才会进行赔偿。
偏偏胡大夫家里一穷二白,吃喝都成问题了,根本拿不出余钱来赔偿。
现在三方僵持不下。
胡大夫在被捕后,医院已经出了公告将其开除,企图将事情跟自己甩脱清楚。
还当众表明以后会加强对医护人员的监督。
干脆利落开除犯事医生这一举动,对大众来说无疑是爽快之举。
可对被收监的胡老大夫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
当初隔壁县的医院给了高待遇来挖他,领导们苦口婆心劝他留下来,他念在工作多年的份上才没有调走。
如今一出事就极力撇清关系,虽说是为了挽回医院的名誉对大众也有个交代,但还是让胡大夫心寒无比。
兢兢业业工作多年,为医院挣来多少锦旗,甚至还有外省的人听到患者口口相传来到医院找他看诊的。
“哎!”短短几天他老了十几岁,瞧着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自己名声毁了,害死了人,一命换一命就算死在监狱里也是活该。
只恨连累了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要吃饭,以后可怎么办呢......
*
“嫂子,大家伙都在等你们家呢,赶紧的吧。”会计儿子催促道,“对了,柱子他们三个也一块去。”
“为啥?”张玲突然抬高声音,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她很快反应过来,“我去不就行了?孩子们去也是添乱,不如在家里看家。”
“大队长交代的,公中出的东西,得你们家所有人都按手印才行,不然你自己去只能领一份。”
会计家的小儿子撇撇嘴:“咱们大队又没有喜欢小偷小摸的,没人在家也不碍事的。”
“再说了,家家都穷,又不是杨柳大队,有什么好偷的?扒手来了都得丢下两个铜子。”
话说得在理,王家庄大队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大队,就算院门大开也没人光顾。
张玲怕人起疑,犹豫了一下还是锁上门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去了。
出门的时候她心脏咯哒重重跳了一下,但在会计儿子的催促下,还是抑制住了回家的冲动。
罢了,反正大队部也就几步路,很快就能回来的。
等人走后,霍骁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圈,扭了几下将堂屋门上的锁轻轻打开了。
他掩上门小心翼翼进了屋。
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异常。
条几上还摆着王勇的遗像。
霍骁放轻脚步在屋里一寸一寸观察着。
角落里的粮仓旁一截掉落的辣椒圈落入了他的眼中。
屋子里的地板是夯实的泥土地,糊辣椒圈又是暗红色偏黑,若不是他侧着观察,还真注意不到。
粮仓里空荡荡的底部盖着一块木板,霍骁用力给掀开。
下面竟然是个地窖!
王勇正蹲在地窖里大口吃饭,突然一阵光落下来。
他下意识蒙住眼睛,小声怒骂:“都跟你说你不要突然打开,眼睛都要被你晃瞎了!”
随即“咚”地一声,有重物落到了身侧。
“你下来干......”王勇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双手已经被反剪踹翻在地。
霍骁直接抽出他的裤腰带把人给绑了。
“爬上来!”霍骁自己先上去,才命令王勇跟上来。
刚出来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轰动。
原来张玲到了大队部,还没等大队领导开始糊弄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二话不说就往家里跑。
大队领导只好跟在后面。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跑起来。
章治平原本就守在大队部外面,见状不对立刻往回跑给霍骁放哨。
要是没查出什么东西来还被当家人给逮到正着,一举报一个准,两人都得吃挂落。
张玲迫不及待地推开远门,看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院子里,脚边五花大绑的人正是她男人王勇。
她双腿发软直接滑倒在地。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挤进来一看,吓得接连尖叫,“鬼啊!王勇诈尸了!”
尖叫非但没把人吓走,反倒是涌来了更多的围观群众。
对于好奇心强烈的吃瓜群众而言,你就说碗里是坨翔他都得亲口尝尝才行。
有鬼?
那铁定得亲眼瞧瞧啊!
甚至还有人大胆上前,往王勇头上薅了一把。
“卧槽!热乎的!”
“什么?鬼也有温度?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别挤别挤,我先来的。”
被挤到一边的霍骁:“......”
“这是活人,不是鬼。”他无语地开口解释道。
“哦,活人啊?让我看看!”
费了老大劲,章治平才把王勇从人群包围中“解救”出来,随后附送一对银手镯。
“张玲同志,劳烦你跟我们一块到公安局解释解释吧!”
张玲脸色煞白,没想到她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甚至一分钱赔偿都还没拿到!
等何大海听到风声跑过来的时候,吃瓜群众都跟着去县里了。
霍骁插手了这件事,也得跟着去做个说明。
何大海看着大家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这妹子是神了啊,怎么她觉得有问题还真有问题呢......”
人带到公安局,大家也都懵了。
他们记忆力也没问题,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的人,还解剖来着,怎么又活了!
“一模一样啊!”有人凑近观察,“怎么可能呢?”
“应该是双胞胎。”章治平开口说,“长相难辨真假,体格也相差无几,但先前那人的手没这么多老茧。”
公安局立刻安排审讯,王勇没多久就招了。
原来得急病的人是他双胞胎弟弟王力。
当初他们家一个远房叔叔是天阉不能生育,提出过继双胞胎中的一个,给了一大笔钱。
后来这个叔叔搬家到别的地方,没了音讯。
王力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从小没一块长大,跟哥哥也没感情就没主动联系过。
直到去年查出自己得了绝症,内心悲伤又想起自己这个哥哥来,前段时间就联系上了。
王勇还以为自己弟弟来相认肯定有好处呢。
这些年他可是后悔得很,甚至埋怨自己的死爹怎么不把自己过继出去,那享福的就是他了。
结果一看自己弟弟不行了,原先的远房叔叔也早就败光了家产,顿时大感失望。
王力看哥哥过得不好,自己倒是实打实过了些好日子,临到死前也竟然有些愧疚,兄弟俩商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约定了拿到的赔偿,两家一人一半,碗里的那一份要留给他的儿子。
盯上胡老大夫,就是因为王勇特意打听过,说他家祖上几辈都是老中医,以前祖产都有一条街,抗战的时候才捐了出去。
他就想着,这样的家底肯定厚实,说不定能咬下一大口肉来。
哪知道胡大夫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