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人是马上民族,战马是东胡人的最爱。东胡草原的铁骑出征一定要准备很多的马匹,粮草基本不用准备,最关键要准备母马,东胡士兵带上母马就可以就地取材,渴了饿了随便一捞就能捞出一大把马奶。一匹马可以产出的奶足够数十人的东胡士兵使用了,如果一时半会儿喝不完还可以制成奶酪,随时带在身上。一个东胡士兵要有三匹马,一匹马是用来驮人的,另一匹马是用来驮物资的,而剩下的那一匹则是在两匹马行进的时候用来歇息的,所以在草原战斗,马匹总是要先准备出来。
“啪 啪”两记耳光扇到呼和的脸上,大妃很少这样发火,宫女们都吓得退到厅外,厅里只有塔娜和跪在地上的呼和。大妃的火气还没有消,沉静的脸上泛起红色:“呼和,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包养娼妓,失火,两个人衣冠不整地跑出来,那么多的人都看到,你的这点丑事都成为坊间的笑谈了,因为这件事情王爷几日脸色都不好,让我在王爷都没有脸面。”呼和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巧,就好像事先安排好的,弟弟觉得是有人陷害我。”大妃一脸不屑地说道:“好了,不要再说别人陷害你,下去查查自己的手下,看看是哪个走漏了消息,先管好自己的人,管理马匹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想了,你下去吧。”呼和愤愤地下去。
塔娜递上来一碗奶茶,说道:“大妃觉得是有人陷害呼和吗?”大妃说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两个人交欢时火突然就起来,后门给锁上,只能从前门跑出来,跑出来就是一群人看着,还有官府的人来救火,比说书先生的话本还巧,这一定是有人安排的,都怪呼和平时太招摇了,树敌太多了,怪不得别人。”
正在大妃生气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前来禀报:“回大妃的话,墨韵堂的春竹来报,这几日桑榆格格又出现发烧的病症,这几日不去学馆和马场了。”大妃听了有些迟疑,让小宫女下去对塔娜说:“桑榆这三年都没有犯眼疾,你过会去看看,让医官好好看看。不要影响选秀的事情。”
天是一片淡淡的蓝,时而浮云朵朵,一团团似洁白的棉絮。微风吹动着它们柔软的身体,浅吟低唱着,一路悠哉游哉,茵茵的绿草好似与鲜花儿呢喃,抬眼望去,那一片片似棉的白云,全变成“马尾”丝丝缕缕向天空散去。塔娜走进墨韵堂,墨韵堂里一贯是很清静的,两个小宫女见到塔娜刚要行礼,塔娜示意免礼。
树荫下,桑榆坐在一张躺椅上背对大门,面前站着一位说书的女先生,正在说书。那说书人拿着醒木说得正在兴头上,桑榆轻轻地抬起手示意让说书人停下来,顿了一下说:“有人来了,是塔娜姐姐吧,之桃快来,好像是塔娜姐姐来了。”塔娜心中一惊,自己走得蹑手蹑脚,进了院也没有出声,说书的女先生都没有发现,桑榆自己是怎样知道的呢?
之桃疾步走出屋里,说道:“塔娜姐姐来墨韵堂,奴婢没有迎接,请姐姐治罪,姐姐有什么事情啊?”塔娜说道:“先要怪罪你了,格格一个人在院子里,身边都没有人伺候着 。”说着用眼睛瞟向桑榆,那双大眼睛还是如夏夜晴空中的星星那样晶莹。
桑榆接过话来:“姐姐坐下,姐姐身上有百合院里的香味,我一闻就知道是百合院的人,是我让她们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前日发烧了,不过已经好了很多,请了说书的先生来讲书,身边有声音倒是听不清了,姐姐不要怪她们。”之桃说道:“格格心里烦闷,请个说书的先生来解闷,最近眼睛已经好了很多。”塔娜又嘱咐了几句就回到了百合院。
桑榆坐在院子里静静地听书,春竹走过来,在耳旁轻声耳语几句:“刚才巧艳告诉我,如才人有喜了,有两个月了。”很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服用了灵丹妙药,桑榆让自己平静下来,放慢自己的语速说道:“让魏医官好好照顾,缺什么尽管说,再有这件事情先不要说,等王爷要出征前再说,现在贵妃的风头正劲,还是要低调些。告诉巧艳和巧鸣打起万分的小心来伺候。”桑榆越说语速越是加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今天是秀局的卢大人来王府相看的日子。年龄在十三到十五岁的女子都是选秀的对象,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要到秀局统一相看,身份高贵的女子是秀局的官员到府上相看,今天就是相看的日子,大妃已经让塔娜两天前告诉贤妃和桑榆,贤妃听说桑榆已经进入选秀的名单,知道成为秀女要离开乌峰城,贤妃伤心不已 。
来到的墨韵堂门口,迎面正是慌乱出来的春竹,春竹见到大妃和卢大人,急忙跪下,大妃有些不悦地说道:“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样着急有什么事?”
跪在地上的春竹说道:“前日贤妃娘娘和格格知道选秀的事情,就大哭了一场,昨天格格开始发烧,一早格格起来眼睛就不好了,贤妃娘娘让奴婢去找魏医官。”
“眼睛不好是什么意思?”前来相看的卢大人问道。
大妃有些尴尬地说道:“桑榆格格小的时候有眼疾,这几年照顾的周到,已经无恙了,可能是伤心吧,用过针灸会好的。”话音还没有落,青玉搀扶贤妃,南云扶着桑榆已经从院子里出来,桑榆的脸色惨白,眼睛空洞无神。
贤妃和桑榆双双行礼,贤妃说道:“卢大人安好,桑榆的眼睛只是年幼有失明的时候,这几年已经没有问题,可能是知道选秀有些伤心,所以犯了眼疾,请大人谅解。”桑榆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位置,只是循着贤妃的声音呆呆地望去。
卢大人走过来在桑榆的眼前晃晃,转向大妃说道:“格格冰雪聪明臣下早有耳闻,之前听说眼疾已经好了,今日看来旧疾还是没有痊愈,身有残疾是不能参选,臣下还是把格格的名字从册子中划去了。”贤妃听到卢大人这样说脸上出现如卸重负的表情,桑榆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只有大妃的眼神很复杂,有失望还有怨毒。
夜晚南云为桑榆梳洗,南云说道:“今日从选秀的名单上去掉了,奴婢偷偷地看到贤妃娘娘高兴的样子,这样格格就不用去上京了。”桑榆并没有南云的高兴,说道:“不用选秀了,可是我已经十三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出嫁的早晚的事情。”南云安慰道:“不用去上京了,贤妃娘娘一定会为格格寻一个好人家,最好在咱们乌峰城,这样就能时间回府,格格就不用担心了。”桑榆打趣道:“你是在为自己打算吧,我留在乌峰你就可以时时间见到魏医官了。”南云害羞地笑起来。
建章院里又举办一次家宴,只是气氛有些紧张,王爷出征的日子已经定在五日后,各屋的嫔妃都知道,王爷出征不是第一次,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没有曾王的王府就如同鲜花没有园丁浇灌。曾王和大妃端坐居中,只是位置有了调整,右侧坐着三位世子,三位男孩都要和父亲出征了,左侧是贤妃、贵妃、朝鲁的母亲乌兰才人,其余的才人分坐两侧,桑榆和宝音在后一排坐着。
曾王还没有说话,乌兰才人已经开始落泪了,朝鲁第一次要离家,心中难免伤心。曾王笑着说道:“今日的家宴大家心里不舒服,现在大齐内有天地军作乱,外面有蓝蓝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正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乌兰你不要哭了,朝鲁和旭日干只是我身边的侍卫,不会有危险的,草原的雄鹰是要在高空翱翔的。”乌兰才人抬起眼擦擦泪水说道:“是嫔妾不懂事,不该哭,只是朝鲁第一次离开嫔妾,嫔妾实在不放心。”曾王把目光转向贤妃,说道:“贤妃也不要过度担忧,你的身体不好,那日松有哈斯巴根将军带领,不会出事的。”贤妃听到此言,已是泪眼婆娑。
那日松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曾王和大妃行礼说道:“今日能够做先行官冲锋在前,一定会奋勇杀敌,不会辜负我们曾王府的威名,请父王、大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放心,孩儿一定身先士卒,不辱使命。”曾王说道:“这才是草原的男子汉,这次有五千步兵配备火冲子,有了火冲子就是有了神兵天降,一定能凯旋而归的。”大妃端起酒杯说道:“王爷有神兵保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要敬王爷,也敬三位世子,祝草原的男子汉为国杀敌,凯旋而归。”说罢大家都是一饮而尽。
桑榆站起来,向曾王行礼说道:“如果不是眼疾,女儿也要和哥哥们一同出征,桑榆和师傅学习了功夫,也要一展拳脚,父王刚刚说道的火冲子能不能给孩儿留下几把,让孩儿练练。”曾王说道:“不用你说,本王也是想到的,给你留下二十把火冲子,让你的侍卫也练练,你还是要好好休息。”
正厅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这时坐在远处的如素站了起来,如素走到正厅中间,双膝跪下来,说道:“王爷就要出征,大家心中难免有些担忧,今日嫔妾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让王爷高高兴兴出征,魏医官已经告诉嫔妾了,嫔妾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嫔妾祝愿王爷王者出师,凯旋而归,府中安居乐业,嫔妾与胎儿平安顺遂。”如素几句话在厅里响起,顿时引起了一阵轰动。几位才人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一扫刚才的阴郁之气。马上有人找来魏医官,魏医官说道:“回王爷,臣下一直给如才人请脉,现在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脉象很稳定,只是如才人已有三十岁,年龄偏大,今后要注意养胎,好顺利生产。”
曾王听了魏医官的话,大喜过望说道:“赶紧换大杯,本王要痛饮几杯,贵妃和如才人又是同时有孕,看来等本王回来又会有两位世子了。”贵妃此时已经有六个月,贵妃笑着说道:“嫔妾和如妹妹情同姐妹,如今又是同时有喜,可是如妹妹这一胎要辛苦啊。”曾王说道:“大妃要管理府里事物还要照看阿古达和你这一胎,是分身乏术,如才人这一胎只能是辛苦医官了。”
贤妃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向曾王和大妃行礼,说道:“王爷,嫔妾也是生养了四个孩子的,养胎是有些经验的,如今两位世子都随王爷出征了,如果如妹妹放心,就让嫔妾来照看如妹妹这一胎,请王爷恩典。”话音刚落,曾王喜出望外说道:“贤妃真是贤德,你是府中的老人,最懂得规矩,做事细心,由你来照看如才人,肯定是万无一失,本王可以高枕无忧了。”贤妃起来扶起跪着的如素,此时的如素是一脸的惶恐。贤妃扶着如素说道:“妹妹不要嫌弃,今后姐姐是要讨饶妹妹了。”如素说道:“有姐姐的照顾,如素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桑榆坐得比较远,贤妃主动要照顾如素的胎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但这是意外之喜,有贤妃的照顾,是没有人给如素下手段的。这一切来的太猛了,大妃的脸上是不自然的微笑,这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大妃有些尴尬地说:“有贤妃姐姐照顾,如才人一定会平安顺产的。”
夜,太静了,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藤椅的扶手上,照在桑榆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桑榆跪在贤妃面前,屋子里只有贤妃和桑榆。桑榆双手握住贤妃的手颤抖地说着:“孩儿一直以为母亲淡薄事实,不想母亲早就看出孩儿的心思,今日的事情孩儿要真真的感谢母亲。请母亲原谅孩儿,我只是看如才人太可怜,想让她过得好一些,您放心,您永远是我的母亲。”说完给贤妃磕了三个头。
贤妃笑笑说道:“你在我身边有十年了,你是聪明无比,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的心有一半在绮丽院,如才人能得宠你是功不可没的,我不会怪你的。当初那日松为了我的身体把你从如才人那里抢来,让你们母女分离,我才是恶人,你的到来排解了我十年的辛苦,我抢女在先,我照顾如才人生下这一胎,也算是还一个人情啊,今后你可以到绮丽院看如才人,这份母女情是割不断的。”桑榆满脸泪痕说道:“没有母亲的照顾,桑榆早就丧命了,有多少好个日夜母亲都是陪在孩儿的身边,是桑榆做的不孝。”桑榆从未有过如此的负罪感,桑榆把自己的头埋在贤妃的膝头,嘴里叨念着:“桑榆永远是您的孩子,桑榆永远在您的身边。”
送别总是最痛苦的,曾王的这次出征带走三个孩子,也带走贤妃和乌兰的眼泪。两位母亲相互搀扶着,原本平时没有交集的两个女人此时就是一对患难的姐妹,两人手挽手站在二门里,目送着自己的孩子一身戎装地走出大门,骑上战马,消失在大门外。一阵清风吹来,门口的一棵樱花微微晃动,雪白的花瓣如雨如泪,凄凉而忧伤地飘落下来,好似仙女散花,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狠心,就这样满树的樱花不遗余力地飞扬着,散落着,悲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