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桑榆和贤妃的病都先后好了,曾王知道贤妃和桑榆的病好了,心里安下心来,有人生病过年总是不吉利的。年后曾王就要带那日松到上京去面圣,府里很是热闹,一为过节,也是为王爷饯行。
春节就要来了,王府里的人们都忙碌起来。祖里把购置年货早早地分发到各个院子。处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每个院子贴着“倒福”、挂着灯笼。绮丽院里有了久违的喜庆。巧艳一边整理年货一边说:“才人,今年的年货最多,每个奴婢都发了新衣,宫女每个人都发了两对绒花,干鲜点心也都是最好的,从初一到十五,每三天都会送来一束梅花,听说这梅花除了三妃,只有咱们和秋丽才人有,才人您是苦尽甘来了。”如素听着巧艳的叨念,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桑榆带来的,桑榆能帮一时,管不了一世,只有让王爷再次看上自己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三十的夜晚,曾王的建章院里最是热闹,正厅里坐满的嫔妃,曾王和大妃端坐上位,一侧是贵妃,另一侧应该是贤妃的位置,由于贤妃和桑榆大病初愈,没有前往建章院,贤妃不在,居然坐的是秋丽才人,若是贤妃不在应该是乌兰才人坐这个位置,乌兰才人入府早,还有二世子朝鲁,让秋丽才人坐在这里足矣看得出王爷对她的宠爱。
大妃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是除夕之夜,祝愿王爷身体安康,这次赴京平安一切顺利。”正厅里的所有人都向曾王举杯,曾王甚是高兴,忽的看到离自己最近的秋丽才人没有喝酒问道:“秋丽,今日过节,怎么不喝酒啊?”
秋丽起身行礼,脸上泛起红晕,含羞说道:“嫔妾有一件事情要和王爷说,医官已经给嫔妾看过脉了,嫔妾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医官让嫔妾不要喝酒。”秋丽才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进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曾王大喜,急忙说道:“已经四个月了,怎么没有说过,马上把酒酒撤下去,换上开胃解腻的酸梅茶。”
秋丽才人含羞微笑说道:“医官说前三个月都不稳,所以嫔妾没有说,现在王爷要出发了,告诉王爷让王爷高兴高兴。”大妃听到秋丽才人的话有些惊奇,马上有恢复了平静,转向曾王:“王爷,嫔妾这里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王爷,古纳也身怀有孕了,只是月份小一些只有两个月,今天王爷两位才人有孕,这是王府的幸事,等王爷从上京回来,估计这王府里就要添丁进人了,今日是双喜临门啊。”曾王大喜,由于自己连年在外征战,家中只有三子二女,不想今日下子两个才人有孕,说道:“赶快,把古纳的酒也换成酸梅茶,过几日我就要去上京面圣了,秋丽和古纳就交给大妃照料了。”
两位才人有孕,整个建章院都在沸腾,只有贵妃的脸色很是尴尬,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墨韵堂里贤妃身上还是乏累,魏医官嘱咐不要贪吃不要熬夜,所以和桑榆吃过晚饭后就睡下了。桑榆在自己的西配房里和南云,春竹和之桃一起守岁。桑榆在吴先生的指导下,可以双手写字,在学馆和吴师傅学习书法,贤妃十分喜爱瘦金体,回到墨韵堂就和贤妃练习瘦金体,练习三年,写起来也算用笔周正,笔画通畅。桑榆写了一个下午,将几幅对联摆在桌上端详着,屋子里只有桑榆和南云,桑榆问道:“南云你看看哪一幅对联的字写得好。”南云笑着说:“奴婢只是写了两年的字,这几年都没有写过字,格格小小年纪就左右书写,奴婢看都好。“说着读着对联,“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横批:春入绮丽。东风化雨山山翠,墨韵安康处处春,横批:春风化雨,格格这两对联的意思是最好的,格格的一片孝心可鉴。”桑榆从中找出两幅对联说道:“这幅是用瘦金体写的,母亲看了一定高兴,让春竹贴上,这幅让巧鸣送到绮丽院。”
窗外成了烟花的世界,简直是火树银花,格外绚丽。有的像“仙女散花”,有的像“大红花”,有的像“满天繁星”,有的像“龙飞凤舞“。这些烟花使人看得目不暇接,把天空点缀得五光十色。
“南云,把我的软毛织锦披风找出来,和我出去走走。”桑榆说道,“格格,外面下雪了。”“这几日吃的有些多,还是走动一下,多穿一些,把手炉拿上。”南云和桑榆穿好外衣,两个人往花园走去。
洁白无瑕的小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宛如美丽的银色蝴蝶在翩翩起舞。扬扬洒洒的雪花,伴着冬日的瑟瑟冷风,驱走冬日枝枯叶败的萧条,让人真亲切体会冬日独有的乐趣。雪中听雪,没有风中听雪那样暴虐,恐惧,雪中听雪享受一种亲柔,飘渺与惬意。桑榆和南云来到花园,看到隐隐约约有一个人身披银色的织锦镶毛斗篷 ,身影贵气,风姿卓越,从身影看应该是贵妃娘娘。桑榆心中疑惑:此时的贵妃不是应该在建章院和父王吃酒吗?隐隐听到那女子说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声音时断时续,但是可以判断是贵妃,又听到贵妃说道:“父王,母亲,我离开上京已有四年了,不知父母现在身体如何,女儿在这大漠草原过得好辛苦啊!”接着是嘤嘤的哭声。
南云轻轻拉了一下桑榆说道:“是贵妃,在大年三十哭,是要重罚的。”桑榆转身没有看南云的脸,径直转了一个方向,南云不知何意也跟着走去,走了几步桑榆大声说道:“南云,三十晚上下雪,真是吉兆,看来父王赴京一定能平安归来。”南云马上明白桑榆的意思也大声地说道:“格格说的是,奴婢会收集一些雪水,放在罐子里,用雪水泡的茶格外香。“两个人的声音让贵妃急忙起身,险些摔倒,贵妃赶紧用手擦拭脸上的泪水。
桑榆和南云转过身,看到贵妃故作惊讶地走过去,桑榆行礼说道:“贵妃娘娘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和父王吃酒吗?”贵妃有些局促说道:“屋子里太热,就出来走走,看到下雪,就让紫真去拿手炉了,格格是什么时候来的?”贵妃有些紧张,她很害怕桑榆听到自己的哭声,桑榆说道:“贤妃娘娘早早睡,屋里憋闷,出来看看雪景,不想吵到了贵妃娘娘。”
紫真拿着手炉来了,将手炉放到贵妃的手里,说道:“娘娘,王爷看到娘娘不在,正在问您,咱们回去吧。”贵妃拿着手炉说道:“这雪景的确很美,回去告诉贤妃姐姐,让姐姐也高兴,那边的一棵梅树枯了,开不了花,就不要告诉姐姐了,免得姐姐赏心。听说桑榆格格围棋下的好,过几日记得来我的沉香榭,和格格讨教一盘,不知格格可否赏光?”桑榆说道:“贵妃娘娘说笑,能和贵妃娘娘下棋,是我的福分,明天下午,我去沉香榭给您请安。”贵妃和紫真消失在浓浓的雪色之中。
目送贵妃远去的背影,桑榆说道:“贵妃娘娘想和贤妃娘娘走得近些,可是贤妃娘娘没有这个心,贵妃娘娘又看不上如才人和云才人的身世低。进府有四年了,没有孩子,一个人总是孤单。”南云说道:“王爷心里还是有贵妃的,新晋王府的秋丽才人之前叫贵丽,王爷说名字冲撞了贵妃的封号,改成秋丽的。”桑榆想到如素,无奈说道:“没有孩子终究是没有依靠,希望这次父王回来不要带回新人了,谁能入父王的眼得到宠爱呢?”
初一的下午,王府里的人大多在歇晌,桑榆已经坐在沉香榭的正厅了。今日的贵妃不像平日里穿得华贵夺目,上身穿乌金云绣衫下面是百花曳地裙,外罩了一件云纹绉纱袍,面凝鹅脂,唇若点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桑榆第一次来到沉香榭,这里不同于墨韵堂,墨韵堂更像书房,笔墨纸砚就是墨韵堂的主人,沉香榭里就向贵妃一样,富有贵气,陈设精美,许多物件都是崭新的,王府里的人知道,吃穿用度贵妃都是头一份,若是有上京的东西是一定要送到沉香榭的。
桑榆说道:“贵妃娘娘的屋子真是精致,比起来墨韵堂漂亮很多。”贵妃说道:“墨韵堂里有格格和三世子,还有大世子,自是热闹,不像我这里有些冷清。两位才人有孕的事情贤妃娘娘想必也知道了。”贵妃的语气中透着失落。
桑榆没有接着贵妃的话说:“早上我已经告诉了母亲花园里的雪景很好,母亲会去看雪,至于那棵枯梅没有告诉母亲,伤心的事情我都不会和母亲提起。”
“贤妃姐姐有格格这样聪慧的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向我……,若是有一个像格格一样冰雪聪明的女儿,我的心意就满足了。”贵妃三句话离不开孩子。
桑榆想岔开话题,在正屋里走动,忽的闻到这屋子里有一股香气,顺着味道找起来,说道:“贵妃娘娘,您这屋里并没有燃香,可是有一股香气。”
贵妃说道:“在这里住久了,也闻不到香气。格格耳聪鼻灵,帮我找找。”桑榆笑道:“桑榆只是有时失明,所以这鼻子灵一些,贵妃娘娘不介意,我就找找。”说完闭上眼睛在屋子里顺着香气找起来,贵妃扶着她慢慢地走,来到贵妃的卧房,桑榆走到贵妃的床前停下,睁开眼,伸出头在罗帐里嗅了嗅,拿起枕头,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顿时猛地放下。
桑榆的手仿佛被抽到,贵妃看到桑榆的动作有些惊讶,桑榆问道:”这个枕头是哪里来的?”紫真说道:“大妃说贵妃从上京来,这里的冬天太冷了,这枕头是特地给贵妃准备的,里面有补气暖生的药材,之前的枕头旧了,这枕头是昨日送来的,香味可能就是枕头里的。”桑榆听着紫真的话,心里想:这味道是麝香的味道,很浓,这味道在魏医官的药房闻到过,魏医官还特地嘱咐自己不要碰麝香,为什么贵妃的枕头里会有麝香呢?枕头都是管家统一送来的。
“格格在想什么,这枕头有问题吗?”贵妃看到桑榆在发愣,不禁问道。桑榆毕竟是有十岁,知道这样复杂的事情,竟不知怎样说话:“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这香气很特别,我可能闻不惯,贵妃娘娘也可以换个枕头看看,忽然想起要和贤妃娘娘去看雪,就不和娘娘下棋了。”说完在南云地搀扶下,走出了沉香榭。
贵妃看着桑榆的背影说道:“桑榆是个鬼机灵,今日这样失态,一定有事情,紫真换一个枕头,把枕头拆了,过几天送到外面去找个大夫看看,有什么问题?”
元宵节过后曾王和那日松带着侍卫离开王府,到上京面圣,离府是对秋丽和古纳又是嘱咐半天,才是恋恋不舍地上路了。
两日后春竹来到桑榆的跟前在耳旁轻声说道: “沉香榭的紫真来了,让格格去沉香榭一趟,不过不要让别人知道。”
桑榆进了沉香榭正厅,本以为会有伺候的宫女,不想只有紫真,地上有摔破的花瓶,里屋的珠帘垂下,隐约可以看到贵妃的身影。
桑榆轻声问道:“什么事情?怎么屋里只有你和贵妃娘娘?”紫真的声音很小:“贵妃发脾气,奴婢把宫女都支走了,说是贵妃要静静心,但是奴婢还是没有主意,觉得还请格格给出个主意。”桑榆知道事情很严重吩咐春竹到外面看着。
春竹出去后,紫真拿出一张药方递给桑榆,说道:“听了格格的话,奴婢将娘娘的枕头拆了,送到了外面的永安堂,这是大夫写的方子,回来给贵妃看了,贵妃没有说话,就发脾气还摔东西,奴婢也不知这方子有什么缘故?”
桑榆看看方子,方子是写的是:荞麦,麻黄、桂枝、麝香、红花……,桑榆对紫真说道:“紫真,桑榆的年龄小,不懂中医,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麝香、红花这两味药会让女子不易受孕,麝香的味道夹杂着深厚的木质,夹杂在这荞麦里不容易被发现。”紫真胆怯地问:“这就是娘娘不怀孕的原因?”
此时贵妃从里屋走出来,脸上挂着泪珠,看到桑榆说道:“格格知道的真是多,这样的枕头我每年都在用。我现在该怎样做?格格聪明伶俐,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是谁在害我?”
桑榆说道:“娘娘发生这样的事情,桑榆年纪小不懂事,贤妃娘娘对王府的事情都是淡淡的,如果可以能否让绮丽院的如才人过来商量一下。”贵妃此时清醒了许多,示意紫真去请如素。
如素坐在沉香榭的正厅里看到方子,沉思一下:“贵妃姐姐不要发脾气,大发脾气只会让别人知道事情,应该向往常一样,内室处送来的枕头还是要领的,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接着要找大夫看病,看看调理后能否有效果。”
桑榆说道:“可以让魏医官来看病,调理身体最重要,魏医官是可以信得过的。“贵妃用手抓住衣角,狠狠地说:“多谢妹妹提点,桑榆格格今日想到让妹妹来,看来你们母女是相认的,外面的眼睛太多,如果不嫌弃,以后可以来我的沉香榭相聚,今天要感谢你们母女了。”
如素的表情有些惊讶说道:“贵妃说错了,我与桑榆格格哪有什么关系?”
贵妃说道:“不要再掩饰,来王府有四年了,这些渊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就是羡慕你有这样的女儿。”
如素说道:“贵妃姐姐言重了,之前多亏贵妃送来的的冬衣,您的点水之恩妹妹要涌泉相报。”
桑榆在心中高兴:有了贵妃的帮衬,母亲在王府不在是孤立无援了。
如素和桑榆分别送沉香榭离开,嘱咐紫真要一切如故。
又是魏医官来给桑榆问诊的时候,魏医官号脉完毕说道:“格格最近的身体很好,格格现在和师傅习武,身体比之前两年好了许多。”桑榆示意南云到门口站着,桑榆问:“贵妃娘娘的身体怎样?有调理的方法吗?”
魏医官回答:“问过紫真了,那枕头说是用来驱寒的,所以天热的几个月贵妃娘娘都没有用,不过贵妃入府有四年了,这些积累,娘娘体内的寒气还是很重的,我现在的方子让贵妃用药浴将体内的寒气逼出来,还要配合针法和服药,这样集中调养,会有效果的。”桑榆问道:“这样能好吗?”魏医官说道:“现在还不清楚,至少也要半年,也许会更长,也许也不能治愈。”
桑榆接着说:“贵妃的事情事关重要,千万不要说出。”魏医官说道:“我在府里呆了几年,知道事情的深浅,一定会尽心做事,不会多说的。”
桑榆换了一个话题说道:“魏医官,我已经和贤妃娘娘说了,要和魏医官学学中医,我是年年吃药,学学中医自己也懂一些,魏医官可愿意教我。”魏医官行礼说道:“教格格不敢当,平时问诊的时候可以和格格说说一些药性和药效,格格可以背背汤头歌,看看一些医案。”
桑榆打断了魏医官的话:“什么是汤头歌,你来背背。“魏医官娓娓道来:“比如贵妃娘娘现在需要养心,今日就背背养心汤吧:养心汤用草芪参,二茯芎归柏子寻,夏曲远志兼桂味,再加酸枣总宁心。这养心汤就是一直贵妃的方子。”
魏医官走出来,迎面看到南云,南云有些害羞,魏医官走到南云身边说道:“上次给你带来的耳环喜欢,怎么不带戴?”南云看到小宫女正走来,急忙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