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补全几笔墨迹后,君澜再次搁下狼毫,凝视着这幅耗尽心力方成的佳作,终是展颜一笑,满目欣悦。
“绘的是何物?”沈清云见他笑颜绽放,便知晓其内心确已满足,遂起身,步伐自如,向书案靠近。
“你来看看?”虽是询问,却未等沈清云迈近,他便已迫不及待地伸展臂膀,挽住她的柔荑,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微光。
沈清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视线径直锁定在了书案之上。
那里,一幅画卷铺陈,无疑正是君澜新作,而画中之人……竟是她。
然,画中女子虽面容与她分毫不差,却身着一袭火红长袍。
从款式观之,似乎是一件嫁裳?
头戴的,更是唯有女子出阁之时才会佩戴的凤凰冠冕。
此画……
“此人是谁?”沈清云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画中女子的脸庞。
分明是相同的脸,但她从未身披嫁衣。
在沈清云的三生记忆中,仅有一次婚约。
那是在修真界,因心魔暗算失去修为与记忆,跌入凡间,糊里糊涂嫁与他人。
彼时的夫君亦是落魄,二人借宿农家,婚礼简单朴素,她仅着一件普通红裙,盖头不过绣一对鸳鸯,随那凡夫匆匆拜堂,未曾有过如此华贵的凤冠霞帔。
故,画中女子又是谁?
沈清云并非质疑,只是单纯好奇。
经历三生三世,奇事诸多,特别是对她真正身世的猜疑及遇见那位与她面貌无二的女神上之后,她对任何事的接受阈值早已极高。
她自觉语气平和,仅为一问,但在君澜听来,含义却似乎有所不同。
他似有所思,先是忍俊不禁轻笑两声,继而拥她入怀,紧锁其间,在她耳边低语:“仙宝,你这是在吃醋么?”
沈清云:“……”
“仙宝”这一腻耳称呼让沈清云心头一颤,她努力转身,面对着君澜,试图辩解:“我并未……”
君澜俯首,将头埋于她颈间,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仙宝无须解释,我懂得。”
沈清云:“……”
懂个什么……
她真的没吃醋!
可见君澜这副“我理解你”的模样,沈清云深知,今日无论怎样解释都是徒劳。
男人,有时便是莫名的自信,即便是如君澜这般不知年岁几何的老修真者,也不例外。
君澜显然心情极好,埋在沈清云颈间,思绪翻涌,不多时笑声渐起,越来越高昂,动作也愈发夸张,让沈清云一头雾水,几欲揪其耳扔出门外。
待稍许平静,沈清云本欲推开他,却察觉君澜在她颈侧蹭来蹭去,偶尔抬头,目光与她相接。
沈清云被蹭得心烦,双手搭上他的肩,欲推却无效,对方仍旧伏在她肩上,蹭个不停。
无奈之下,沈清云踢了君澜一脚,冷言道:“你这是犬类所为?意图何在?”
君澜脸上的笑意褪去,代之以阴霾,“又去见那狐妖了?”
“准确而言,非我,乃女神上所为。”沈清云推开他,答道。
“女神上前往,你也必定随行?你可至我这里。”
近年来,沈清云在君澜前皆以“女神上”称呼清云上神,久而久之,君澜亦随之。
然而他言语中的掌控与责问让沈清云感到不悦。
她退后两步,与其保持距离,“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君澜冷笑,逼近沈清云,二人距离再度拉近。
他伸手轻抚沈清云的肩,缓缓移至她的脸颊。
沈清云料定此男将骤然爆发,已备好不敌即逃之策,未料他却言:“我不喜他。”
“往后,莫再去寻他,可好?”
并非她预想的暴怒,反带着几分恳求。
“但我挺喜欢他的。”沈清云思考半晌,依旧如此回答。
对于君澜今日之反应,她颇感惊异。往昔她见江离后,他总免不了怒气冲冲,虽从未真正伤害于她,却常徘徊于愤怒边缘。因此,沈清云明白,关乎江离,君澜便无法冷静。
今日这番表现,确实出乎意料。
听闻沈清云言喜爱那狐妖,君澜更难自持,紧抓她的肩,高声咆哮:“但他不喜欢你!他不仅无爱于你,更会害你性命!”
此言信息量巨大,瞬时填满了沈清云的脑海,令她忽略了肉体的痛楚。
“所以,我落入凡尘与江离有关?”
“嗯……”
情绪宣泄后,君澜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见沈清云面色惨白,急忙松开紧扣她肩的手。
沈清云原未感疼痛,君澜放手刹那,半边身躯似要瘫痪。
如今的她,无形无质,旁人难以伤之。
然君澜则不然,一旦接触,那些避世加护即刻消散,加之她特殊体质,对战君澜时更显脆弱,方才激动之下被他重握双肩,肩骨仿佛断裂。
君澜一松手,沈清云无力地倒入他怀中。
他迅速接住沈清云,一臂托起,于书房的软榻边坐下。
软榻之上,沈清云全身倚靠于他胸膛,痛感遍布全身,心中忍不住咒骂君澜,嘴上却未忘正事:“君澜,这是我回忆之梦,但你并非梦中之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