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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看书的萧序听到这话,手指忽然攥紧。

“她说什么?”他忙问道。

“姝嫔娘娘说……她想去诏狱,看望沈国公。”

“去诏狱?”

虽说这两天,沈家人杀了一大片,但是沈南山却是留在最后的,要等明日才会问斩。

作为女儿,沈知言想在这个时候去看他最后一眼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

“她还是没说要见朕?”萧序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吕公公:“额……还……还没有……”

萧序:……

“罢了,罢了,她想去见便去吧。”

她遭受了如此变故,所求不过如此,萧序如何能不答应呢?

“多派些人手跟着。”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是……”

**

诏狱里的环境,比当日的冷宫更恶劣。

潮湿、闷热,一股恶臭如同凝质,挥之不散。

沈南山作为重犯,关押在最里头,沈知言穿过长长的过道,看见两边关着一张张如同枯木的脸,睁着空洞的眼神,紧紧盯着她。

旁的不说,光是这样的目光,都让人头皮发麻。

沈知言站在了最后一间牢房前,看见了里头一个佝偻的身躯。

他穿着囚服,花白的头发蓬乱,身上处处血迹。

看起来,萧序为了把牵连的人一并挖出来,在他身上动了不少酷刑啊。

当初霁月风光,满身儒雅的探花郎,如今也成了这般难堪的模样。

“沈南山!”

狱卒喊他的名字,“有人来看你了。”

沈南山的反应比从前慢了许多,听到这话,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只能用一只糊上血迹的眼睛仔细看清眼前的人,只见她衣着光鲜亮丽,身后仆从簇拥,她站在那里,神情看不出喜悲。

“知……”

他下意识出声,顿了顿,复又改了口。

“姝嫔娘娘……”

沈知言冲着他点头:“国公爷。”

随即,她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单独与他说几句话。”

“姝嫔娘娘……”有个太监站了出来,面露难色,他是萧序跟前儿当差的,这次被特地指派来跟着沈知言的。

“陛下有吩咐,要奴才们跟在娘娘左右,保证娘娘安全。”

“本宫与自己父亲说话,有何不安全的?”沈知言笑道,转头往那小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

“我们父女二人说些体己话,还望公公通融一二。”

那太监掂量着手中荷包的分量,似乎有些动心,但又有些迟疑。

“公公,这件事,本宫不说,你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你在后宫当差,今日你与本宫行个方便,他日本宫也可给你行个方便,不是?”

沈知言前一句是软话,后头就是威胁了。

意思是,你今日与她为难,日后她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现在是皇上的宠妃,谁又敢与她作对?

“那行吧,不过娘娘有什么话快些说,奴才去外头给你望风。”小太监只得如此道。

而后,沈知言又找狱卒要了钥匙,屏退了所有人,这才走进了牢房里头。

“女儿给父亲带了些吃的来,都是你素日最爱吃的。”她给沈南山递过去的了一个食盒。

“你下毒了?”

沈南山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去看她。

“事到如今,你还在乎这里头有毒无毒?”

“你应该谢谢我,你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现在所有与你有关联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算有人逃过一劫,也对你避之不及。

除了我,谁又给你送酒菜呢?

若没我,你到死都吃不上一顿断头饭。”

“呵呵……”

沈南山只是苦笑,倒也是接过了沈知言的食盒,打开来看。

猪头肉……

纵然身居高位多年,但是沈南山还是很钟爱这样平民的食物。

崔绾蓉就不喜欢,觉得太过油荤。

可就是这个崔绾蓉嫌弃的东西,当初却只有余烟蔻去卖了绣品那一日才能吃得上,她卖了绣品,便去卤肉店买上一小碗,然后献宝似的拿给沈南山。

沈南山总是会把第一口递在余烟蔻的嘴边。

余烟蔻就吃了第一口却不再吃了,捧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吃得很满足。

她说,等他考上了功名,就天天买给她吃。

吃完了以后,她就听他念书给她听,她一句话也听不懂,但就是很爱听,她说,只要听他念书,她便觉得日子有盼头……

沈南山艰难地取出了食盒里的吃食,然后自己席地坐下,取出了酒杯,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他做完了这些,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他连筷子也没来得及用,用手拿了一块肥腻的猪头肉塞进嘴里,然后又喝了一杯酒。

“哈哈……畅快……”他大笑着说。

他这个样子,就连沈知言见了也不免觉得粗鄙。

沈知言记得,她小时候看沈南山的感觉,他穿着做工精良的朝服,行动如风,总是不苟言笑。

那时候,她觉得沈南山如同谪仙,很难和眼前这个老头联系在一起。

“谁能想到,当初不可一世的国公爷,会成现在这样?”沈知言忍不住感叹。

可就算这样的言论,沈南山也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早就已经麻木。

“是啊,谁能想到呢?”他说。

“当初,我以为,我沈家,如日中天,必定能成就百年世家,千秋万代,可谁又想到呢?竟然断送在我自己女儿手上。

呵呵……”

想及此,他竟然笑出了声来。

“到现在为止,你都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沈知言站在他的面前,问道,语调,倒也不算失望。

“不是你吗?子喻,是你杀的吧?”沈南山问。

前段时间,沈南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只是还没有头绪,沈家就出事了。

如今想来,除了沈知言,又会是谁呢?

“不是我。”沈知言却道。

“不是?”

沈南山显然是不信的。

“我的确是很想杀了沈子喻,但我只是一个女人,没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军营里头去。”沈知言如实说道。

“这个世上,有心要动沈家,而且能有如此能力的,只有一个人。”她又道。

“你是说……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