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笙禾轻轻抱起她,步入灵舟之内,倾沐紧张地询问:“这是要去何处?”
“怎的?怕我将你卖给妖兽不成?”路笙禾故意戏谑道。
倾沐拭去眼角的泪珠,哼声反击:“卖我?只怕你得赔本!”
路笙禾轻笑,将她安置于灵舟后座,自己随之坐下,随即吩咐驾驭灵舟的马洋启程。
灵舟如离弦之箭,迅速远离了仙医阁,胡胖子气喘吁吁地冲出阁门,眼看就要追上倾沐,却未料她已被路笙禾带走。
倾沐眼尖,瞥见胡胖子似在追赶,正欲让马洋停下,却被路笙禾按住:“我带你去一秘境,他不便同行。”
闻言,倾沐狐疑地望向路笙禾,满腹疑问却终是按下未问。
灵舟驶入云雾缭绕的仙山之路,倾沐靠窗而坐,望着窗外掠过的古木,她微微推开窗缝,清风涌入,吹乱了她的发丝。
“你体内邪火未消,不宜受风。”身旁伸出一掌,轻轻合上了窗。
倾沐转头看向他,嘟起嘴,却未言语。
路笙禾被她盯得无奈,摇头轻笑,解下外袍,轻轻披在倾沐肩上,再将窗留出一线缝隙。
微风拂面,轻触她的鬓角,鼻尖感受着一丝凉意。
忽然鼻痒欲嚏,倾沐揉了揉鼻子,正待发作,一张灵符纸巾已递至面前。
“多谢。”倾沐接过纸巾,声音因鼻塞而沉闷。
路笙禾凝视她泛红的鼻尖,嘴角微弯,“想打便打,于我之前,何需拘谨?”
倾沐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就难忍,被他一说更是憋得难受。
世间之苦,莫过于喷嚏难出!
路笙禾见她一脸郁结,不禁失笑。
仙山之路行近一辰,终至目的地,倾沐抬首,只见一座牌楼,上书“静心修养洞府”。
“下车。”路笙禾先行跃下,向她伸出手。
倾沐拍开他的手,自行跳下,立于车前,仰望牌楼,问路笙禾:“带我来此何意?”
路笙禾唇边勾勒出一抹神秘,“随我来便知。”
倾沐满腹疑惑,跟随路笙禾步入洞府,一名侍女早已恭候,见路笙禾至,连忙行礼:“路少主,您来了。”
路笙禾点头,目光转向倾沐,吩咐道:“引我去见她。”
侍女应声,领路前行。
倾沐略一迟疑,路笙禾似有所感,未回头,只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不容抗拒地与她并肩而行。
穿过悠长的廊道,一间间静室掠过,内中或躺或卧之人,皆发出痛苦的低吟,倾沐眉头紧锁。
“勿视。”路笙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倾沐低低应了一声。
行了片刻,终于停下,面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灵池,一位坐于轮椅之上的女子背对着他们。
“岚师姐,路少主又来看您了。”侍女半跪,温声对轮椅上的女子道。
轮椅上的女子闻言,先是一阵沉默,良久,缓缓转头,目光触及不远处的路笙禾。
倾沐看清了女子的面容,一头齐耳短发,身形消瘦,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眼神略显呆滞,木然地注视着路笙禾,嘴唇蠕动,似有言辞?
“吱,吱……”轮椅上的女子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节,同时伸出了手。
路笙禾上前,握住她干瘦的手,凤眸中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师姐。”
他神色温柔,那光芒仿佛要将眼前的女子温柔包裹。
倾沐首次见到如此的路笙禾,他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变得柔软,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灵兽。
听见路笙禾唤出那二字,倾沐心中一震,师姐?
路笙禾握着女子枯瘦的手指,如同呵护珍宝,略带责备道:“师姐近日又未好好用膳,愈发消瘦,不听话,师弟要生气了。”
女子混沌的目光忽现清明,同样紧握路笙禾的手:“吱,吱……瘦。”
路笙禾仿佛读懂了她的话语,笑着将脸贴近她的手背,道:“我没瘦,是你瘦了,师姐不听话,师弟要生气了。”
女子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似要辩解,显得激动,甚至有泪光闪烁。
路笙禾连忙安慰:“我不生气,师姐莫哭。”
他温声劝慰许久,女子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待她平静,路笙禾为她盖好锦被,推她回到静室,将她安置在床上,又亲自取来灵泉,拧了灵巾,为她擦拭手脚。
女子睁着大眼,紧紧盯着路笙禾,一刻也不愿移开视线,仿佛害怕路笙禾会突然消失。
“师姐,安歇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路笙禾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轻声道。
女子躺在那里,似乎理解了路笙禾的意思,缓缓闭上眼睛,不久便沉沉睡去。
倾沐立于门外,默默注视着室内,路笙禾的身影高大,却在小凳上显得有些委屈,他却无丝毫烦躁,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人,眉眼间尽是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倾沐的双脚几乎麻木,正欲寻处歇息,路笙禾忽然起身,为床上的人掖好被角,走向倾沐。
“累了吧?”他问道。
倾沐抿了抿唇:“些许。”
“傻瓜。”他笑,拉过她的手,引领她离开。
倾沐被他牵引,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女子,尽管心中疑惑重重,却还是忍住未问。
路笙禾并未急于离去,而是牵着她,漫步于林间小径。
“不想问些什么?”路笙禾低头看向她。
倾沐咦了一声,抬头迎上路笙禾含笑的凤眼,心跳不由加速。
“她,是你的师姐?”倾沐迟疑问道。
路笙禾轻应一声。
倾沐咳了两声,尴尬地问:“哪位师姐?”
路笙禾轻笑:“我仅有一位师姐,还能是哪位?”
倾沐愣住,“她不是被你……抱歉!”
意识到失言,她连忙道歉。
路笙禾并未动怒,反而笑着帮她接下去:“她不是被我所杀?对吧?”
倾沐心虚,不敢接口。
“是啊,世人皆言我路笙禾为争仙门继承之位,亲手杀害师姐,他们厌恶我,谩骂我。”他不屑地笑道。
倾沐皱眉:“但她分明活着,你并未杀她。”
她有些困惑,既然他并未杀害师姐,为何不向世人澄清?
“活着,却生不如死。”路笙禾眼帘低垂,满是落寞。
倾沐不解,追问:“何意?”
路笙禾凝视她,道:“她大脑受损严重,一生都将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依赖他人照料,稍有不慎便是污秽满身,如此毫无尊严地活着,岂非生不如死?”
倾沐心痛,“怎么会这样?”
路笙禾语调微沉,似是咬牙切齿:“当年她被人强行按头撞地,颅骨碎裂,命悬一线,即便侥幸得救,脑部损伤已无法挽回。”
倾沐倒吸一口冷气,颅骨碎裂,那是何等的仇恨才会下此毒手。
她心中的同情更甚。
“是谁做的?”倾沐愤愤不平。
路笙禾望向她,笑容莫名:“我们的父亲。”
倾沐僵住,从路笙禾的表情中,找不出玩笑的意味,他是认真的。
“你父亲?他怎能如此!”倾沐感到不可思议,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